太原狱

山西省太原市，有一户人家，婆婆和儿媳都是寡妇。婆婆人到中年，不守妇道，常常和村中无赖苟合。儿媳对婆婆行径，不以为然，经常悄悄在门口，墙下赶走无赖。

婆婆知道后，羞愧交加，想找借口，将儿媳赶回娘家；儿媳却不离开，二人因此常常争吵。婆婆更恼怒，恶人先告状，把儿媳告到官府，反说儿媳不贞洁。

县令问奸夫姓名，婆婆说：“奸夫都是半夜前来，天没亮就走了，我也实在不知道是谁，大人询问淫妇，自然知道。”县令于是派人，将儿媳抓到公堂。儿媳承认确有奸夫一事，不过不是自己，而是婆婆有奸情，一直不认罪。

县令又把儿媳所说的村中无赖抓来，三人在公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无赖说：“她们婆媳二人，其实都没有奸情，不过是因为平日关系不好，所以互相污蔑诋毁而已，我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县令说：“一座村子，几百人，为何偏偏就冤枉你？”正要严刑拷打。无赖磕头求饶，承认自己和儿媳私通。拷打儿媳，她却始终不认罪。只有赶出衙门。

儿媳心中不服气，又告到提刑司，官员接到这个案子，还是和县令一样，迟迟没有判决。

此时，淄川人，进士孙柳下，正在山西临猗县做县令，官场都公认孙柳下很会断案。

提刑司于是把这件案子，下发到临猗县。婆媳，无赖三位嫌疑人刚到临猗县，孙柳下略微审讯一番，就把三人关进监狱。接着孙柳下命人准备刀石，锥子之类工具，打算审讯案件之时用。

衙役们都很疑惑，问：“如果要对三位嫌犯用刑，衙门有的是刑具，这些小玩意儿，如何能帮助断案？”

众人都不明白县令何意，也不敢违逆，只有姑且准备好。第二天，升堂，孙柳下问工具是否已经备好，让衙役把工具全都放在桌案上。

命人把三位嫌犯带到公堂，又稍微一一询问案情，这才对婆媳二人说：“这件事，也不必问得那么清晰明白。你们婆媳二人，虽然不知道究竟谁是淫妇，不过奸夫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无赖。

你们二人本来都是清白人家，不过一时之间，被无赖引诱，以致犯下大错。罪魁祸首却是这个无赖。桌子上刀石，锥子都在，你们二人想必都怨恨无赖，可以自取刀石，杀死无赖。”

婆媳二人，犹豫不决，趔趄向前，害怕杀人偿命，孙柳下明白二人心中疑虑，说：“不用担心，有我在，不管谁打死无赖，我保你们无罪。”

婆媳二人于是一同站起，拿起桌案上的石头，朝无赖扔去：儿媳对无赖怀恨已久，两只手举起巨石，恨不得立刻杀了无赖；婆婆却只是拿起小石块，朝无赖手臂，腿脚扔去，唯恐不小心杀了他。

孙柳下又命二人，用桌上刀。儿媳拿起刀，朝无赖胸口刺去，婆婆却面露难色，犹豫不决，拿着刀站在原地。

孙柳下急忙阻止儿媳，说：“我知道淫妇是谁了。”命人抓住婆婆，严刑拷打，婆婆最后认罪。打了无赖三十大板，这才结案。

关于孙柳下先生做县令期间，还有一则趣事：有一天，孙柳下派衙役去催缴赋税，男主人外出，媳妇出来应付。衙役没有索要到贿赂，就把妇人抓到公堂。

孙柳下见此，大怒，说：“男主人外出，总会回来，怎么能打扰别人家室！”于是打了一顿衙役板子，让妇人回家。又让衙役多准备镣铐，准备抓捕欠税的男主人，到公堂拷打催缴。第二天，整个县都传颂孙柳下仁德。

不过，欠税之人听说此事后，抓住漏洞，只要衙役上门催缴，都让妻子出来应付。孙柳下将这些欠税的男主人，全都抓到公堂，痛打一顿。

我曾经说：孙先生断案确实有一套，不过处理县衙琐事，却非他所擅长。

如果孙先生知道自己一番好意，反而被刁民利用来逃税，以及衙役借催缴赋税为名，索要贿赂这些内情后，恐怕会为自己的发现，大笑不已，没空去怜悯那些应付衙役的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