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園林之美
現今,因仰慕蘇州園林的美名前來觀瞻的人自是絡繹不絕,而蘇州園林或許更需要一顆懂她的心而不是一堆喧鬧的人和一堆贊美的話。
盡管她的幽深已靜默了千百年,這又何妨我們與她相知相惜,對她用心用情呢?
看蘇州園林,只一眼就讓人倾心,讓人销魂;再一眼,既覺親切又覺遙遠,仿佛一位絕代風華的女子從前世走來,今生化作一處庭園,對著今人欲說還休。這怎不教人追問:“她的風華因何而生?她又有著怎樣的過往?
含蓄内敛
風來月去,蘇州園林的景致流露著萬千風流佳韻,怎不叫人一見傾心,再顧銷魂呢?
她總是院墻高築,門庭虛掩。墻外的世界匆匆太匆匆,墻內的世界有是怎樣一番光景?探身進門,你或許看見一道窄門,門後留著條路,深入她的內心。蜿蜒小路的一邊還是墻,墻上開一排漏窗。
窗那邊綠蔭濃密,有亭欲飛的景象隱約可見;再走幾步,又見奇石崢嶸一角,箬竹斜橫幾枝;再疾步向前,漏窗上竟有蝴蝶翩然滴翠,定晴一看才知是墻那邊幾片楓葉探進了漏窗。
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覺又一拐彎,一處庭院豁然眼前。庭前有溪,溪下有橋,過橋是山,山間有路,拾級而行,忽上忽下。
眼中所見,遠近高低,各有豐姿:以石見山,以樹見林,以橋淩波,以亭駕雲。
庭內更是琳瑯滿目,門上的雕花,墻上的字畫,幾案上的盆景,邊側的落地鐘。繞過屏風出後門,院廊下蛇行幾步,見一門洞框下如畫一景,當你入畫後驀然回首,方覺剛才也在畫中。
幾番出畫入畫,你就會覺得眼中所見似曾相識又別有意趣,原來你已繞園一周,開始第二輪循環了。
就這樣,高墻隔而不斷,引人入勝,讓你領悟內斂中的圓通;小徑曲而不塞,漸行漸深,讓你領略含蓄中的豐盈。
人意天成
園林是對自然的提炼,造園取法於自然。因地制宜,方能因借自然的神來之筆,令一園成趣。
在蘇州盡得造化之妙的當屬滄浪亭。此園山水原本姿色平平,正因巧借園外葑溪之水,臨水而建,園景水景相映成輝,因此平添了一分柔媚。而路有曲折,石有參差,藤有屈伸,樹有疏密,也是順其自然,於細微處得真趣。
然而,雖是取法自然,又絕非自然的簡單模仿。如果滄浪亭不在布局上精心安排,有怎能借自然風光入園呢?而蘇州園林細節上的點點滴滴,無不精雕細琢。路有曲折但不是沒有方向。
曲徑使遊程變長,空間變大,令所通之處更悠遠,令人更加神往;石有參差,但不是胡堆亂砌,以石疊山,就在似像非像之間,橫看成峰側成嶺,仿佛天上流雲變幻莫測。
這奇石假山,絕非僅僅是天然造化,而是人意幻化而成。藤在屈伸中守分寸:老藤淩空,枯枝向蒼天,屈曲遒勁;新藤攀墻,嫩綠點朱閣,輕曼舒卷。
樹在疏密間循章法:喬木孤種,灌木叢植,出墻只要稀疏幾枝,繞屋則需蔥蘢一片。
再看那竹青倚粉墻,落紅墜白石,幾蓬衰草擁醜石二三,小軒窗前聞菊,吳王靠邊聽荷,誰知其中究竟有幾分天意,又有幾分人意?
也許是天生麗質,才使蘇州園林得以粉黛巧施;也許是粉黛巧施,才點化出蘇州園林的天生麗質。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渾然天成。
虛靜靈動
漫步園中,不由會想何謂虛靜?
虛靜是思想的高遠還是內心的清透?虛靜可觀可触可觀可聽嗎?虛靜就是老宅內幾案如舊,古琴閑設嗎?虛靜就是高樓上暮色漸侵,無人憑欄嗎?抑或是一池清圓,有梨樹悄立,花開無語?還是雙門斑駁,對斜陽余照,春色緊鎖?
那麽何謂靈動?靈動是思绪在飄飛還是心靈在跳躍?是靈動將虛靜消解還是虛靜將靈動包容?靈動就是老宅內,幾縷清風拂過古琴嗎?靈動就是高樓上,風铃啷啷,待月來聽嗎?抑或是魚翔淺底,泛起漣漪如波,花瓣輕舞,飄入波心即逝?還是門裏墻外,蜂來蝶去,化入春色無蹤影?
清雅秀潤
正看虛靜中那幾許靈動輕點,不知不覺又沈浸於清雅中那微抹的幾分迷醉。
有芭蕉一碧,亭亭玉立。倩影裊娜上粉墻,巷口小風一吹,便輕輕起舞,是飛天還是奔月,難解其意。
粉粉一截墻,虛虛一朵影,徐徐一陣風,就讓這水水一株芭蕉脫俗欲仙,如真似幻。這只是蘇州園林裏随处可見的角落小景。那整個園林又是何等景象呢?在粉墻的映襯下,青石更嶙峋了,竹枝更纖柔了,柳煙更飄逸了,青楓葉尖透出了點點絳紅;新綠更嫩了,濃綠更沈了,桃紅更秀氣了,菊黃更寧靜了,明艷的茶花清麗了,潔白的玉蘭籠著紫氣。
粉墻還須黛瓦配。黑白須分明,清雅方脫俗。而在那階上窗下,屋角檐底,路邊墻際,園中景物都會留下淺影,留下嫵媚。而最讓人迷醉的還是水中的倒影。一泓清池,將亭臺樓閣,嘉樹繁花尽收其中。
而實物的凝重質感在水中溶化,沈濁氣息被水清洗。水中一世界,比玉更清,比琉璃更潤,浮動在粼粼波光中。波心偶爾一動,水中世界便化成幻彩一片。
爾後,一個清明世界又漸漸隱現出來。有影不能無風。風吹影動,便是火影。風還令幽竹疏狂,青松長嘯,暗香遠送。有風自有情,是為風情。有風破雲,雲去月來,是為風月。
試想溶溶月光下,看幽竹疏狂,聽青松長嘯,聞暗香遠來,真是風月更兼風情,怎不叫人心清而又神醉呢?此情此景中,如見蝴蝶凝立,定要懷疑是自己在夢中變的,蝴蝶見我,會不會懷疑我也是她在夢中所變?
蘇州園林的美,叫人分不清是藏是露,是天然還是人意,是靜是動,是虛是實。
但我們一定感受到,這份美就在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探幽中生根,就在小園香徑獨徘徊的疏朗中發芽,就在靜觀小築倆不厭的意會中綻放。
閑情雅質
龍舞蛇行,蘇州園林的對匾題刻透露著冰雪玲瓏巧思,更叫人回味無盡,浮想聯翩。
簡淡素靜的小館,名曰清香。館內植桂樹幾株,每到金風吹涼,便有清香四溢。院內對聯“月中有客曾分種,世上無花敢鬥香”,叫人望月而思:此樹原是月中之樹,此香豈非天上之香?無論四季如何更替,只要見此對聯,便聞一縷清香天上來。
更有聞木樨香軒“桂花香動萬山秋”的題句,讓置身叢叢桂樹中的你不由感慨:是因為桂樹如陣,才會香得如此凝重,如此沈靜,居然讓萬山秋色動容,更何況那看花之人呢?只消一句提點,就讓那一片凝香沈入你的魂夢中。
園中各處自有其香,即使花事已了,也能透過字裏行間而見一斑。欲面水閑看“門前流水帶花香”,可臨“荷風四面亭”、“藕香榭”、“遠香堂”;欲拾級遠眺“香雪空蒙月轉廊”,可登“暗香疏影樓”、“香雪雲蔚亭”;野遊,可小憩“秫香館”,靜養,則獨坐“聞妙香室”。
如果說一種香就是一種捉摸不定的心情,那麽每一朵花都是一段淡出記憶的心事。幸虧園中的點睛之筆,讓我們體味每一種情緒,為我們留住所有的花事,我們才懂得於無香處聞香,於有香處聞韻,於無聲處聽聲,有聲出聽意。
再看“聽雨軒”外芭蕉臨窗,“留聽閣”邊殘荷留池。即使風和日麗,也能聽到春雨的綿密、夏雨的酣暢、秋雨的蕭瑟、冬雨的清冽。
“風篁類長笛,流水當鳴琴”,即使奏者無心,也能聽到如絲如縷、如玉如珠、如泣如訴、如飛如舞的旋律。風起風止,“聽松風處”“一亭秋月嘯松風”匾額常在;花開花落,“聽香深處”“花光四照,水石俱香”題跋猶新;船行船住,“聽櫓樓”內,一夢低回,聽烏蓬幾艘似有還無。
雖說聲音來去無蹤,稍縱即逝,但文字能讓它且行且留,有姿有色,繞梁不絕。我們才得以於無聲處聽聲,於有聲出聽意。
如詩入畫
園中景致縱然如畫,但要觀者神形皆入畫中,還須一雙詩意的眼睛。聊數暮春幾點殘紅僅剩,回眸處,“竹外一枝軒”匾額高懸。
再定睛,匾額下方一月洞,正引得門洞那邊纖纖玉竹躍躍欲試,其中一枝仿佛窈窕探身,欲出竹外,為小軒平添幾分生趣。
而“放眼亭”教人極目遠望,那一片片芍藥牡丹、桃李松柳,自然織得如錦似繡,流光溢彩。流連於“涵青亭”、“浮翠閣”、“鬧紅一舸”,咀嚼著“墻外青山橫黛色”、“擁翠”的題刻,我們發現平日裏熟視無睹的顏色居然是活的色彩,它們或涵、或浮、或鬧、或橫、或擁,一種色彩就是一個動態小景,一種色彩就是一種鮮明個性。
過“蘭雪堂”,依稀中看不清堂前是雕蘭是殘雪;坐“倚紅亭”,迷離中看長堤又疑似臥虹;及“一梯雲”,混沌裏一會兒踩著流雲,一會兒蹬著滑石。而“蝶欲試花猶護粉,鶯初學囀尚羞簧”卻教人看得細致;“蒼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風是故人”卻教人看得分明;“江山如有待,花柳更無私”卻叫人看得真切;“美人無凡骨,顧影清溪曲,絕世不受憐,披香在空谷;三友松竹梅,寒唱自古今,炎涼終不易,不似世人心”卻叫人看得深刻。
園中的字字句句,賦予了我們詩意的眼睛,它讓我們在定睛時入微,放眼後出神,它讓我們在熟視中驚艷,又讓我們在朦朧中識真趣,在通透中系真心。
靈韻天成
有時,那只字片句竟會一直點到心裏,讓人心如靜水,如風舞,如泉湧。臨深潭,即見“誌清意遠”;居陋室,便可“茗杯瞑起味,書卷靜中緣”;論萬物,只求“白雲恰意,清泉洗心”。此時的心一如靜水,在深處流淌。
“閑吟亭”邊一任心緒閑庭信步,“待霜亭”外欲乘風,共萬類霜天競自由,“舒嘯亭”裏灑脫無憑,乘天地之正以遊無窮。此時的心,悠然如雲,飄然如仙,又好象一陣風舞過長天。
在水一方,伊人無覓,恰留“吾愛”一亭。人已去,愛還在嗎?愛只需感覺無需求證嗎?愛一個人和愛滿園的花有什麽不同嗎?愛如水中秋色,深深淺淺、濃濃淡淡都讓人動心嗎?石幾如扇,石凳二三,上懸“與誰同坐軒”。
茫茫人海中,此時能與誰同坐?此生又與誰同坐?那人在眼前還是在天邊?那人能和我明月同看,清風共聽嗎?此時,忽覺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那是心泉在湧動。
文心相契
那點入人心的字句和我們的心意是那麽契合,那麽妥貼。原來我們心中早已留下了遠古的印記。難怪我們的聞香聽音,我們的詩眼看景,我們的心潮起伏,都是那麽自然而然。
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就不會在“蘭雪堂”前想起李白的“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我們也不會望“遠香堂”吟周敦頤的“香遠益清,亭亭凈植”。正是因為心中的印記那麽深,我們寧可相信“聞妙香室”裏杜甫曾“燈影照無睡,心清聞妙香”,“滄浪亭”曾有過屈原漁夫“滄浪之水清兮”的對白,“香雪雲蔚亭”裏蘇軾也曾“花間置酒清香發,爭挽長條落香雪”;一景“鬧紅一舸”就是一曲姜夔的《念奴嬌》,一座“玲瓏館”就是一首蘇舜欽的“月光穿竹翠玲瓏”,一閣“山水間”就是一篇歐陽修《醉翁亭記》;受月池邊有過李商隱的落寞:“池光不受月,野氣欲沈山”,有過李白的小酌:“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也有過張若虛的感慨:“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過“舒嘯亭”,猶唱“歸去來兮”,忽已至“緣溪行”,見桃花林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原來這就是陶淵明的桃花源。
契合於心的,有遠古的情懷,也有遠古的哲思。“汲古得修綆”是來自“短綆不可汲深淵之泉”的告誡。荀子的告誡總是在清淺中透著深意,在嚴整中透著雄渾。
“得真亭”下,我們也象荀子一樣用清透的目光看“松柏經隆冬而不雕,蒙霜雪而不變”,與荀子“共得其真”。
蕩“不系之舟”,我們怎能不憶莊子?那個思想之翼如垂天之雲的莊子,那個思想之境如蝴蝶一夢的莊子,那個思想之界在無窮無際的莊子?那個連辨證都奇幻,連迷思都瑰麗的莊子。
如今集虛齋裏一片空透,這是不是莊子留下的一個心齋?立雪堂前可有慧可立雪拜師?問梅閣中可聽馬祖問梅?指柏軒裏可見從睇指柏?在一層禪意的籠罩下,我們仿佛感覺到禪僧在一問一答中智鬥機鋒,在思辨的空靈中暗藏玄機。
園林裏字字珠璣,點出了詩意、詞境、文韻,也點出了儒風、道骨、禪機。
它讓我們在“讀書去正、讀易取變、讀騷取幽、讀莊取達、讀漢文取堅”的品味中,讓我們在“與菊同野、與梅同疏、與蓮同潔、與蘭同芳、與海棠同韻”的神交中,尋到了自己的心跡,也傾聽到了古人內心的吟唱,觸摸到了古人思想的脈動。
美可以有形,亦可無形。這種無形的美飛舞在聞香問梅、待雲聽雨的遐想中,奔流在風月無價、山水有情的感懷中,凝結在集虛觀靜、通幽入勝的哲思中。個中美妙,直教人一詠三嘆,欲罷不能。
神清誌明
追溯園林的前世今生,首先要看滄浪亭。滄浪亭是蘇州現存最早的園林,始建於五代,興建於北宋。北宋年間(公元1044年),為官清正的詩人蘇舜欽受人誣陷,被罷官貶職。他舉家南遷來到蘇州,購得一處園地,有感於“滄浪之水”的千古絕唱,於是取名“滄浪亭”。當年屈原也是遭人誹謗被流放,他經過一條河,遇到一位漁夫,便留下了影響深遠的對白。屈原說:“舉世皆濁我獨清,舉世皆醉我獨醒”,漁夫說:“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官場失意的蘇舜欽正是以這滄浪之水撫慰心靈,滌蕩心胸,在入世出世間尋找精神的支點,在歸隱生活中始終神清誌明,孤傲高潔,這一靜“滄浪之水”,從滄浪亭流入網師園,流入拙政園,流入後世的園林中。
網師就是漁夫,居網師意喻漁隱,園內還有一水閣名曰“濯纓”。雖然園主官運尚可,有一任園主歸隱後又出世做官,但我們不能不說滄浪之水仍然是他們心中最靜美的遐想。
拙政園,拙於理政,只能回家種菜澆園,這就是明朝禦史王獻臣的政務。他為人正直,卻遭到彈劾,於是他辭官回家,過他的田園生活。
拙政園裏還有一座小巧水院,取名小滄浪。還有耦園、怡園、半園,雖無“滄浪”之名,卻有“滄浪”之意。耦園既耦耕之園,怡園則是令人怡然自得之園,半園警示人們知足不求全,淡泊功利。
滄浪之水是園林的精神之源,是園林的脈,園林的魂。滄浪之水讓我們深深體味並珍視那份隱忍裏的舒展,紛爭中的淡泊,徘徊間的靜篤,無奈下的曠達。
阅尽滄桑
借滄浪之意落成的古園,在春去秋來間,雖然命運多舛,卻能日益生輝,歷久彌新。
許多園林曾經屡次荒芜,屡易其主。滄浪亭在明朝時就幾經興廢,到了明朝末年,更是淒涼荒蕪。一直到清朝康熙年間才得以重建。可到了鹹豐十年(公元1860年),又遭到了戰火,因而廢棄。雖經修復,到了抗戰時期,又被日寇破壞。
網師園在園主宋宗元去世不到八年,就已一片荒涼了。原來他的嗣子無能,將家產揮霍殆盡後,只能將宅園售於他姓。幾易其主後,到光緒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達桂入主時,園內已是野草叢生,一片蕭瑟。
拙政園的命運更具有戏剧性。園主王獻臣死後,他的兒子一夜豪賭,竟把拙政園輸給了徐少泉。而象留園、耦園諸園,又何嘗沒有經歷跌宕起伏的命運呢?
盡管如此,蘇州園林不但能屢廢屢建,而且還能吸引更多的文人誌士乃至帝王,來此雅集,留下佳作連篇。
拙政園雖有書畫家文徵明的精心設計,如果沒有後世園主的悉心維護,如果沒有西園主人張履謙再添塔影亭、留聽閣、與誰同座軒諸景,拙政園哪有今天這般綽約風姿?網師園經宋宗元精心構建,自是出落得精巧玲瓏,而瞿遠村更是苦心經營三十年,在僅有八畝園中巧添亭臺草木,雖方寸之地卻有迂回不盡之致,深邃幽遠,堪稱“小園極則”。
獅子林在貝仁元時期亦添諸景,最珍貴的是文天祥詩碑。文天祥的手跡稀有,自然珍貴;更重要的是,他品格中的浩然正氣使他的書法更具風雲之氣,令園中生輝。都說園以景胜,而景又因人生趣。乾隆五幸獅子林,四臨滄浪亭,留下詩作題詞宏揚清正之風。
而文徵明、祝允明、袁枚、林則徐、吳大澄、沈德潛等文人誌士也常常流連於蘇州園林,或題詞、或作畫、或賦詩,以明誌暢懷,也為園林更添風雅。其中林則徐即使離開蘇州去福州武漢就職,還作詩以“滄浪濯纓”精神和同僚共勉,力整鹽政,清除鴉片。
為什麽蘇州園林能歷久彌新?是因為滄浪濯纓精神不息。什麽又是滄浪濯纓精神?就是在渾濁的時世中凈化心靈,在滄桑的變化中秉心如玉。
正是有了這樣的情操才能造就一個美的精神家園。而正是因為滄浪濯纓精神才有更深刻的美,正是因為這樣的精神生生不息才有更真實的美。
品園,是阅人,更是知己。這一丘一壑,一草一木,因為結晶著古人的情懷和哲思,早已不是無情之物,而是意韻綿長的有情之人。而在這丘壑草木的感染中,難道我們血液中凝滯許久的熱情沒有開始奔湧嗎?難道我們心中沈睡許久的靈性沒有開始復蘇嗎?難道我們還沒發現,那奔湧的,復蘇的,正是古人的那份情懷和哲思?我們東方人的獨特氣質從來就是一脈相承的。
品園,是懷古,更是惜今。蘇州園林,折射著昔日的光華,沈澱著歲月的滄桑,積累著千年的悲喜。我們是否應該對前人為我們傳承至今的這一脈東方神韻倍加珍惜,倍加呵護?我們又能在今天留下些什麽給我們的後人?而我們的後人在未來又將如何遙想我們,遙想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