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姜西锋：【一位孤守老人的独白】（诗歌）
一位孤守老人的独白
——没什么事，我就先死了
作者丨姜西锋 编辑丨心 语
锅灶下秸灰里的火星早看不到了，
碗在炕头架板下，
已是吃了好几天的剩饭，
里面残剩的玉米糊结痂变硬，
那碗里影影绰绰黑黑的是梁上落下的灰么？
屋里为啥还是这么黑，夜还这么长？
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说湖北、广州的时间不一样。
囡囡现在广州干什么呢，
扎着小辫蹦蹦跳跳去上学，
还是一天到晚忙碌着在工厂上班？
不对，是囡囡的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孩子上学，还是谁在上班？
唉，多久没见了，想这些事总让人犯糊涂。
肚里还是饱饱的，
嘴里干得有点渴，可墙角那个水缸实在太远了。
要下地去舀上一口，得多难啊，
我现在连抬手拉灯绳的力气都攒不够。
算了，不喝了吧，
那年逃鬼子在地洞里窝了三四天没喝水都没事的。
管不上那只猫了，它自己会找吃找喝的，饿不着。
这两天眼睛里好像长了东西，
门槛下的那个猫洞也看不清了，
也没光和风透进来。
老猫又去哪里了？
抱回来养了它这么多年，
也是嫌我老了么？原来它可是喜欢钻到被窝里打呼噜。
都说猫嫌贫爱富，看来还真是的。
躺一躺是不是记性会更好，从前没想过这个事。
以前哪有像现在这么闲哪！
一天到晚田里、山上刨吃食，风里雨里忙生活，
几个孩子要吃要穿要上学，
伸手要钱不能总没有啊。
前几年甚至做梦都梦见几个孩子年三十晚上没新衣服穿。
你说也怪了，
那时天天忙着却从不知道累，没觉出苦。
现在没事干了却这儿麻，那里痛的，
老不中用了，一身毛病。
这些话都不能给孩子说，
不能让孩子操心。
再说，谁老了不是这样啊！
那只猫不也是这样么，总喜欢懒懒地窝着，不愿乱跑了？
睁会眼，那是被烟熏火燎几十年的黑亮的木梁。
这间屋子我是住了大半辈子了，
这面炕也睡了好多年头了。
孩子总让我去她那里，
不能去啊，孩子在城里打工不容易，去了还净给孩子添麻烦。
这人老了咋啥都学不会，啥都不会用了?
还是这老屋舒服，只是一个人的屋子总会有些空荡吧。
也多亏了有这只猫跑来跑去，像个孩子。
咦，猫呢？也不来听我说话。
外面路上远远地好像有人走路，还有说话声，
真好，有人说话就是好。
我很久没有见人了，也没有开口说话了。
最近啊，总觉得这屋子好像变大了，
有时满地都是孩子跑来蹦去的影子。
这炕好像也在变大，
晚上腰痛得翻过来翻过去总碰不了边，
以前总是许多条小腿挤来蹬去地嫌小。
猫还不回来？
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天上是有风还是落着雨，
太阳和风也好久没来看我了。
也是啊，力气好像几天前就从我身上消失了，
那个门闩太重，我是拉不开了。
伴了几十年的老寒腿最近也不痛了，
掐着都不痛，
下不了炕，
不能再在村外的那个路口去张望，
炕角那根锃滑的木棍子也要派不上用场喽。
想想人这一辈子真长，长得摸不着边。
一辈子又真短，忽然一下子就要过完了呢？
吃苦受累，一年年把孩子拉扯大，
再看着他们成人成家，走出大山，
只希望孩子生活得好，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就够了。
人么，老了就老了么。
最后，
想给孩子打个招呼：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死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
姜西锋，1979年生，长于长安少陵塬畔，现居鲁北黄河海边。携笔从戎十余载，难减读书习文趣，以文字记述生活，以文字怡情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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