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霞：谭富英迟迟来津的症结——恐叫小番再翻不上

谭富英、张君秋《坐宫》

谭富英来津的消息已经非一日半日了，从未进本月初各报纸就争先刊载富英应中国之约，来津出演云云。可是已届半个月矣，而富英又未能来津，以冬赈义戏为搪词暂缓来津云云。据说富英之所以姗姗来迟的大原因，委实是对于天津卫，有点触霉头，恐怕再来个失败而归，所以才迟缓不来。

究竟何以致之呢？不外是恐怕吃倒好，尤其是那出探母回令中的“叫小番”嘎调，如果此次再嘎不上去，情实就忒难为人了，等因种种缘故才使他想起到天津的这碗戏饭，有点吃不消！

说起探母的“叫小番”嘎调，在探母剧中是个要紧的关键。按坐宫的剧情来讲，前一半多是缓慢的唱工，把四郎心中的不快郁闷的心情表现出来。到了末后，一声“叫小番”嘎调，把四郎得意忘形的心情都表现出来了，而且是结束前部平稳的空气，以下，才唤起出关见母紧张的节目。倘若没有这一声响入云霄的“叫小番”，在剧情方面未免冷淡过瘟，而观众们，感觉不快，自属应当了。

【1929年蓓开唱片】

谭富英饰杨延辉

雪艳琴饰铁镜公主

赵济羹京胡

王振纲司鼓

铁镜公主：[西皮流水]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十五载才露出袖内机关。

　　　　　　　　　　他本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

　　　　　　　　　　思家乡想骨肉不得团圆。

　　　　　　　　　　走向前施一礼驸马来见，

　　　　 （白）驸马！

杨 延 辉：（白）公主！

铁镜公主：[西皮流水]

尊一声驸马爷细听咱言，

　　　　　　　　　　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

　　　　　　　　　　不知者不作罪你的海量放宽。

杨 延 辉：（白）公主！

　　　　 [西皮快板]

我和你好夫妻恩爱不浅，

　　　　　　　　　　贤公主又何必言语太谦。

　　　　　　　　　　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

　　　　　　　　　　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铁镜公主：[西皮快板]

说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

　　　　　　　　　　我和你配夫妻前世良缘。

　　　　　　　　　　为什么终日里愁眉不展，

　　　　　　　　　　有什么心腹事你只管明言。

杨 延 辉：[西皮快板]

非是我终日里愁眉难展，

　　　　　　　　　　有一桩心腹事不敢明言。

　　　　　　　　　　我本当过营去见母一面，

　　　　　　　　　　怎奈我身在番如在深渊。

铁镜公主：[西皮快板]

尊驸马又何言巧语来辩，

　　　　　　　　　　你要拜高堂母就我不阻拦。

杨 延 辉：[西皮快板]

我本当过营把母探，

　　　　　　　　　　怎奈我无令箭不能出关。

铁镜公主：[西皮快板]

有心与你的金鈚箭，

　　　　　　　　　　恐怕你一去你不回还。

杨 延 辉：[西皮快板]

番营宋营去不远，

　　　　　　　　　　探母一面即刻还。

铁镜公主：[西皮快板]

宋营离此千里远，

　　　　　　　　　　一夜之间就怎能够还？

杨 延 辉：[西皮快板]

公主只管放大胆，

　　　　　　　　　　快马加鞭一夜还。

铁镜公主：[西皮快板]

知山知水不知险，

　　　　　　　　　　人心难防防不然，

　　　　　　　　　　先前叫我盟誓愿，

　　　　　　　　　　你也对苍天要表一番。

杨 延 辉：[西皮快板]

公主叫我盟誓愿，

　　　　　　　　　　将身跪在地平川。

　　　　　　　　　　我若探母不回转！

铁镜公主：（白）驸马，怎么样啊？

杨 延 辉：（白）哎呀！

　　　　 [西皮摇板]

黄沙盖脸尸不全。

富英的“叫小番”并不是不能嘎上去。在头一次，他只以为天津人可以欺骗，于是乎就没嘎，弄了个倒好。记得那次也是临时加价，看后人人都不快，报纸上的舆论也多抨击，这是富英感觉触霉头的起始。依他个人方面说，并不是欺骗，实在是嗓子毛病，拨不上去，这是第一次。第二次又唱探母，按说富英似乎有点警惕了，即便是嗓子真的不能拔高，嘎不上高调，总可以把这出探母先不要演，哪知，居然又贴出来，居然又是临时加价，结果，居然仍然是没嘎上去！台下观众，因为有富英头一次的事，第二次便是都憋着来听富英这“叫小番”的。而富英竟不能如大家的所愿，倒好还少得了么？悔不该富英，在拨不上嘎调落了倒好以外，他居然在台上就一跺脚，心里的骂什么，不知道，反正是不满意。他的不满意，是不满意大家给他来倒好，可是，他却不想一想，人家花了额外的一笔“临时加价”的代价，就听到这么一嗓子吗？

笔者为富英前途设想，特想富英建议敬告，如探母之“叫小番”，自觉无八成把握，无妨登报道歉，说明嗓子不佳，能嘎则必嘎，否则诸祈原谅云云。如此，探母之演出，“叫小番”虽嘎不上，亦不致落倒好矣。如嗓音好转，“叫小番”卯上了，不仅当场落彩，亦能一洗前耻矣！

1940年12月17日

天津《庸报》

京剧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