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支付领域的四个基石

IMF总裁克里斯塔利娜·格奥尔基耶娃在2020年新加坡金融科技节上的讲话

感谢 Manisha的热情介绍，也感谢新加坡金管局的邀请。我非常荣幸能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决策者和企业家们相聚一堂。

2020年是极其艰难的一年。新冠疫情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不论是在较富裕国家还是在较贫穷的国家，最脆弱群体都承担了太多的经济损失。

但危机中也闪现着人性的光芒：英勇的医务工作者们努力工作、挽救生命；关键领域的工作人员为我们维持着供电、供水，也使商店的物资保持充足。

此外，还有许多人在帮助企业维持运营——比如技术产业的从业者。你们深刻地改变了我们工作、交流和日常生活的方式。你们已经把数字化的未来带到了我们的指尖、我们的家门口。

让我描述下这种数字化未来的愿景，以及构建这一未来所需的四个基石。

让我们想象一位制造家具的工人——一位在泰国工厂工作的技术精湛的工匠 。当经济衰退时，她丢掉了工作。然后，一笔失业救济金被发送到她的手机上。有了这份补助，她开设了自己的作坊，并在本地销售产品。

这位工匠使用手机支付和接收款项。她选择分享其支付数据，这让她在线获得了一笔贷款，从而能雇用工人、拓展业务。 一天，她收到一条讯息，询问是否能将产品销往海外。

你不再需要先成为一家大企业才能实现全球运营。

一家数字平台以低成本为她处理了来自境外的付款。该平台还为她提供了保险、储蓄和各种投资选择，这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具韧性。

而即使是在十年前，以上这些可能都无法实现。

这是一个关于个人奋斗和创造力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支付革命的故事，其消除了物理距离并生成了数据——而数据是新时代的黄金，也常被作为新的抵押物。 其中，支付的成本变得十分低廉且可被人们广泛使用。而它们也无缝融入了我们的数字生活中。

随着我们支付方式的改变，我们的世界也发生了变化。我们 可以为仍没有银行账户的17亿成年人提供金融服务，并帮助目前支付高额费用的更多弱势群体。

此外，数据、自动化和实时分析正在重塑银行金融业。最终，支付领域的创新将能改变国际货币体系 ，也即改变我们开展跨境交易、获取境外资产、兑换货币以及为商品定价的方式。

数字支付并不只是技术高手的专属——其对整个世界也产生了巨大影响。

因此我们必须勇敢前进，且要谨慎行事。我们必须确保支付方式不断进步、满足用户的需求，同时还要保持其安全性和韧性——这是微观层面的问题。在宏观层面上，我们需要建立一个高效、可信、公平、包容且充满活力的金融部门和国际货币体系。

我们这位工匠的数字未来依赖于以下四个基石：（ 1 ）私人部门创新；（ 2 ）公共部门参与；（ 3 ）监管和法律框架；（ 4 ）国际合作。

让我们来具体看一看。

1. 私 人 部门创新

私人部门创新已经让许多人受益。想一想我们存款用的银行账户、我们支付用的银行卡，或者我们的工匠使用的手机钱包。

许多人仍在使用现金，但其数量会迅速下降。以瑞典为例，只有10%的成年人仍在使用现金——而十年前这一比例还是40%。在同一时期，肯尼亚的手机钱包账户数量呈指数增长，从1200万上升至6100万——这甚至超过了该国人口的数量。

私人部门最能洞察民众和企业的需要、为其提供多样的产品和服务并承担创新的风险。

但我们必须确保这些风险不会传递给最终用户或金融体系。 我们也必须避免其他问题，如出现垄断势力，或是对弱势群体的服务不足。

为此，我们还需要其他三个基石。

2. 公共部门参与

第二个基石是公共部门的参与，包括提供可验证的数字ID、通讯基础设施、央行货币以及其他必需品。

数字ID让我们这位工匠能使用新的金融服务。其是实现普惠金融的一个前提。

另一个前提则是互联网接入——我们的工匠必须能上网，她的故事才能成为实现。但世界上将近一半人还无法接入互联网， 包括撒哈拉以南非洲75%的人口和南亚近70%的人口。

北美的情况正好相反——在那里，75%的人口能够上网。

IMF 强烈建议现在就对基础设施开展投资，作为推动疫情后经济复苏的一项工作。 最好是各国同步开展公共投资。与每个国家单独行动相比，如果各国共同行动，就能以相同成本获得三分之二的额外效果。开展公共投资还能吸引关键的私人投资。

此外，央行货币——传统纸币、硬币和储备金——当然依然是至关重要的。 那位泰国工匠能否将收到的数字货币按需转换为当地货币，是一项关键的稳定指标。

央行货币还帮助她使用不同提供商的手机钱包来接受付款。央行货币就像一种通用语言一样，允许一家提供商向另一家提供商付款。有了这个基础，每家金融科技企业都可以提供、发展自己的服务。 互通性则能推动支付领域的创新和多样性。

在数字时代，央行货币应如何发展？随着新支付提供商的不断涌现，它们是否也能获得央行货币？是否会推出数字形式的纸币和硬币？许多国家就正在讨论这种可能性。

央行货币的形式可能发生变化，但其功能应保持不变。其应继续成为其他形式货币的稳定之锚，同时让它们能继续改进、变得更加多元。

3. 监管和法律框架

第三个基石同样重要，即健全的监管和法律框架。其应允许创新，让初创企业能够蓬勃发展，同时实现其重要目标——保护消费者并维护隐私，打击洗钱和其他犯罪活动，以及提高稳定性和韧性以惠及所有人。

清晰的监管是至关重要的，在产品技术快速发展时，要做到这点的挑战尤其巨大。 开办新企业的难点不在于要填写许多表格——真正的障碍在于人们不知道还需要再填多少个表。新的企业会问：我应遵守哪些规则？我的产品会被视为一种存款，一种证券，一种支付系统，还是其他东西？

延续了前总统李光耀先生的传统，新加坡政府持续创新——其新推出的支付法拥有很好的前景。其试图定义数字支付工具，并采用了基于业务和风险的方法对支付进行监管。

如果实施得当，这将为新进入的企业营造公平的竞争环境：相同业务、相同风险…… 相同规则。 但评估这些风险时，也出现了新的问题。例如，我们这位工匠向银行提供了支付数据，以此代替抵押品。但是，根据更准确的数据和分析发放的贷款，其风险就更低吗？她应该付得更少吗？

立法者和监管机构想要获得成功并保持领先，就应获得相应的资源。鉴于新的支付服务有广泛影响，它们需要远见卓识并具有合作精神：央行和财政部应与各方开展合作，其中包括反垄断部门、隐私保护团体、数据保护机构、执法机构、民间社会、消费者权益倡导者等。

4. 国际合作

由于资金会跨越国界，我们的监管工作也必须跨越国界。这是我想讲的最后一个基石：国际合作——这包括促进国际支付和管理溢出效应。

我们的那位工匠能像发送短信一样轻松实现跨境汇款吗？还是像今天8亿依赖海外侨汇的人们那样，必须支付平均高达7% 的费用？

但与发送短信相比，汇款要复杂得多。其需要建立各种数字货币之间的技术标准，实现监管和法律的互惠待遇，并形成一套各国均可信赖的ID系统。在IMF的支持下，金融稳定理事会最近提出了加强跨境支付的路线图。但要予以实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合作也是解决溢出效应问题的关键。随着数字货币的使用日益广泛，其影响将波及全球。 这些影响包括：本币被换为更具吸引力的外币、货币政策的有效性下降、资本账户限制被规避等。

溢出效应的影响可能更加深远。在某些情况下，新的数字货币可能影响国际货币体系。

当年，世界各国建立了IMF来帮助引导国际货币体系，使之成为各国的增长引擎 。在贫富分化进一步加剧的风险增加之际，我们认识到上述责任已变得空前重大。

今天，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帮助建立一个更具韧性的货币体系——一个更具包容性、更加智能和更为绿色的体系。

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利比里亚前总统埃伦·约翰逊·瑟利夫曾经说过：“如果你的梦想没有吓到你，那说明这个梦想还不够大。”

不论是全球性大公司、初创企业还是我们那位工匠，他们都有大大的梦想。我们要让这场支付革命帮助他们梦想成真。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