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大非川之战,唐军一胜一败,决定胜负的都是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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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唐史的朋友对大非川之战肯定不陌生,这场唐朝战神薛仁贵PK吐蕃军神论钦陵的大战,是唐军在对外扩张中的首次大败,一举奠定了挑战者的江湖地位,堪称转折点之役。

  其实,在大非川的战斗并非只有670年(高宗咸亨元年)这一次,726年(玄宗开元十四年)也爆发了一次,这次战果逆转,唐军大胜蕃军惨败。

  很多军事爱好者将薛仁贵的大非川之败,归咎于海拔太高,唐军难以适应,但726年唐军却能战而胜之,可见海拔高度是个重要因素,但未必是决定性因素,天气变化可能会对战争产生更直接的影响。

  

  要说到大非川之战,必须要从吐谷浑讲起。

  吐谷浑夹在唐蕃两个大国之间,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它既是河西走廊的战略缓冲区,又是吐蕃走向鼎盛的第一块帝国拼板。

  西藏本土的环境、生产力水平和人口基数,不足以支撑一个大帝国的雄心。拓展疆域、以战养战是帝国继续发展的唯一道路。

  统一高原后,以松赞干布、禄东赞为核心的吐蕃决策层,迅速制定了北取吐谷浑,再染指西域、河陇的国家战略。

  为何会选择东北方的吐谷浑作为突破口,大概基于以下两点原因:

  首先,地理上的阻隔相对较小。

  西藏实际上是一块海拔超过4千米的盆地,其南部边缘的喜马拉雅、喀喇昆仑,站着一票身高超过8千米的大神、东部是三江并流切割下破碎横断山脉、北部则是念青唐古拉、冈底斯、昆仑山三兄弟联袂而立。

  这些雪山大神手拉手围出的盆地,就是西藏。

  被喜马拉雅山脉的阻挡于南方的天竺(印度)诸国,虽其武力值无限趋近于零,可他们有一种吐蕃人难以忍受的核武器——湿热天气。

  纵观吐蕃人对外扩张的进程,疆域的极大值依旧局限在海拔一千米以上,四季分明相对较凉爽的地区,南亚可能确实不适合蕃人的生理特点。

  向东出剑南杀奔四川,倒是能够获得当地诸羌的支持,但被三条大江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横断山脉,遍布高山深谷,根本无法实现军队的大规模后勤供应。

  唐蕃围绕着维州(四川理县)等地,长达几十年的胶着战事,足以说明吐蕃军队在这个方向上并不强势。

  向西跨越昆仑山,攻于阗博取西域的战略方针,同样受制于补给线,南疆地区沙漠绿洲的地貌,极不适合大兵团作战。

  唐蕃在高宗时期,22年间安西四镇六度易手,可以清楚的看出,两个大帝国都表现得极为挣扎。

  只有东北方向攻取盘踞在青海的吐谷浑国,虽然道路上也唐古拉山、巴颜喀拉山的阻隔。

  但从那曲开始绵绵无尽的草原,既可以保证吐蕃军队的后勤供应,也适合吐蕃出击时,男子前线作战,妇孺老幼在后放牧的作战方式。

  

  其次,吐谷浑是个弱势政权。

  由慕容鲜卑建立的吐谷浑政权,虽绵延三百余年,但作为一个外来人建立的国家,始终没有解决统治者与本地豪强的政治平衡。

  本地的羌人部落作为吐谷浑国内重要社会力量,一直都有很高的政治权重。

  这种内部存在裂隙的状态,对于吐蕃来说是种可以加以利用的资源。

  应该说,吐蕃王朝能快速崛起,是“人努力、天帮忙、运气好”的典型案例。

  西藏相对封闭的地形,让吐蕃的四周不存在强势的政权。

  西边最强盛的波斯和大食,虽均有向东拓展的意愿,但昭武九国和吐火罗诸国尚能勉强抵御;南边的天竺就更不用说了,祖传的战五渣;东边的唐朝虽然强势,但唐朝的战略方向在西部,对崇山峻岭的西南兴趣寥寥;生活天山南北的西突厥,自己都形不成了合力,也不存在越过昆仑山染指阿里的意图。

  这种与四邻均存在战略缓冲地带的特点,给了吐蕃向外扩张的空间,让吐蕃在力量尚弱时,有了一片积蓄力量的蓝海。

  637年(贞观十一年),吐蕃第一次走下高原,刀锋所指正是吐谷浑。

  656年(高宗显庆元年),吐蕃第二次走下高原,挨刀的还是吐谷浑。

  两次征伐相隔19年,吐蕃的领导者也从松赞干布换成了禄东赞,但出兵线路,征伐对象毫无二致。

  可见北上青海牧场,是吐蕃早已明确的既定战略,堪称松赞干布版的“一带一路”

  

  应该说,禄东赞灭亡吐谷浑,选择了一个难得的时间窗口。

  显庆元年(656),禄东赞挥师攻取白兰羌,显庆五年(660),以白兰羌牧场为基地,进攻吐谷浑。

  而这时,唐朝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高句丽身上。

  从永徽六年(655年)开始,李治命程名振和苏定方征伐高句丽,到总章二年(669年),薛仁贵、李勣攻取平壤。

  十四年间,唐朝投入了难以计数的国家资源,朝中最有名的将领大都投身辽东征战,致使一时抽不出兵力,应对吐蕃的步步蚕食。

  同时,吐蕃有意识地在西域投送兵力,拉扯牵制唐军。

  龙朔二年(662年),唐面对吐蕃与弓月部落的结盟,以苏海政为鹏海道总管入西域平叛。麟德二年(665年),疏勒、弓月再次引吐蕃侵于阗,西州都督崔知辨将兵援救。

  东西两个遥远战略方向上的军事拉扯,让唐军左右为难、捉襟见肘,对出兵援救吐谷浑之事犹豫不决。

  等到总章二年(669年),高句丽之战终于落幕,但此时吐谷浑已灭亡了6年。

  李治的优柔寡断,终于在咸亨元年(670)酿成了恶果。

  吐蕃消化了吐谷浑后,在西域展开了一系列军事行动,连克唐朝西域十八州、龟兹拔换城等地,逼得唐庭撤安西四镇(龟兹、于阗、焉耆、疏勒)的建制。

  西域局势的严重恶化,让高宗终于下定了决心,4月李治再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意见,“以薛仁贵为逻裟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道真、郭待封副之,以讨吐蕃,且援送吐谷浑还故地。”

  只可惜,时间已经过去了7年,吐蕃对吐谷浑的瓦解早已完成,诺曷钵何谈影响力之说?

  大非川之战中,吐蕃军队半数士卒源于吐谷浑故族,便足以说明时不我待的道理。

  但唐军的行动非常迟缓,迟至8月方进入青海地区。

  别忘了,唐诗有云“胡天八月即飞雪”,唐军在高海拔的青海腹地跋涉,要面对的不仅是蕃军的袭扰,还有即将到来的严寒气候。

  所以,领兵的薛仁贵根本没有选择,只能集中精锐骑兵速战速决,辅以预备部队跟上,清扫战场的方式获胜。

  奈何,吐蕃统帅论钦陵也是用兵的行家,对薛仁贵的心理洞悉得一清二楚。

  他以一部诱导唐军深入,拉大战场空间,再凭借更好的机动能力,形成局部数量优势。

  《资治通鉴》等唐史,将大非川之战的败因,归咎于郭待封不听将令。

  但其实,唐军在被动的局面下出兵,在错误的时机(吐谷浑王国7年)、错误的时间(农历八月)、错误的战场(高原草场),与一支有本地支援,机动能力更好的敌军作战。

  薛仁贵就是孙武复生,也一样难以取胜。

  难怪战后,久历沙场的薛仁贵会慨叹:“今年岁在庚午,军行逆岁,邓艾所以死于蜀,吾知所以败也!”

  吐蕃在大非川首次重挫唐军,不但稳固了东可攻陇右、北可侵河西、西可入西域的战略十字路口,还在周边异族政权面前展示了,可与霸主分庭抗礼的能力,为之后联合抗唐打下基础。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吐谷浑是吐蕃王朝的第一块帝国拼版。

  

  此后,唐蕃围绕着河陇地区展开过多次血战,吐蕃凭借吐谷浑故地的后勤补给优势,长期占据战争优势地位。

  当时间来到了开元年间,唐朝皇帝换成了李隆基,吐蕃赞普换成了赤德祖赞(尺带珠丹),领兵大将也换成了悉诺逻恭禄王君

  领兵的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可不是一般战士,他出生的韦氏家族,是吐蕃的顶级豪门。

  在论钦陵自杀后的24年里,韦氏成员做了22年的大相,悉诺逻恭禄算是典型的上面有人。

  韦氏能在吐蕃控场,说明自己家的爷们也不囊,尤其在论钦陵自杀之后,蕃军的战斗力有一个明显下降的阶段。

  曾和吐蕃死磕过的安西副都护唐休憬便评价道:“吐蕃自钦陵死,赞婆降,莽布支新将兵,欲以示武,且其下皆贵巨酋豪子弟,骑虽精不习战。”

  但自从悉诺逻恭禄掌军后,吐蕃的进攻呈明显回暖,多次突破唐军在河西的防线。

  726年(开元十四年)冬,蕃军取道大斗拔谷(今扁都口隘路)穿越祁连山,突然出现在甘州(张掖)附近,焚烧村庄掠夺边民。

  此时坐镇河西的唐将,是以敢冒险而闻名的王君

  王君名字中的“”[chuò] 字相当少见,很多人都不认识,有些文章误写做“勠”或“毚”。

  “”不光字体怪,字意也很怪,作为“”的异体字,《说文解字》解释为:“獸也,似兔,青色而大”。

  不过,王君能混成河西、陇右两镇节度使,肯定不是因为名字怪,而是实实在在拿刀砍出来的功名。

  开元九年(721年)时,首任陇右节度使郭知运病逝于军中,去世前推荐的继任者便是王君,推荐语中称其“骁勇善骑射”。

  724年(开元十二年),王君在探知吐蕃后勤基地位置后,亲率精锐骑兵奔袭数百里,深入草原腹地给吐蕃来了个黑虎掏心。

  吐蕃军队具有牧骑结合的特点,每有大规模军事行动,都征发整个部落向前。这些被征发的部落,青壮年在前线厮杀,老幼妇孺则在后方放牧,进行后勤保障。

  第一次大非川决战时,论钦陵能先调动二十万人围歼郭待封部,而后又集结四十万重兵逼薛仁贵摊牌。

  所凭借的,正是这种全族而进的动员方式。

  随着青海草原战争态势的稳固,吐蕃逐渐开始在青海湖周边,建立半永久的后勤放牧基地。

  这些平时的放牧集散地,战时的军队前进基地,对唐军极具威胁。故在唐蕃交战中,发生了大量破袭战的案例。

  王君发动的破袭战非常成功,措手不及的蕃军大败而逃。基地里大量牲畜、毛毡、粮食等物资被唐军缴获,不及逃走的部落民也做了俘虏。

  这次悉诺逻恭禄对甘州实施突袭,河西唐将都以为王君会调兵与吐蕃死磕一番。

  不成想,王君却严令众将各自坚守城防,不得擅自出战。

  很快,王君等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时值冬日,天降大雪,蕃军围攻甘州不克,只能大肆掠夺一番后,取道积石军(青海贵德县西)西归。

  王君似乎早就算准一切,事先便派人在积石军等地焚烧草场,驱赶周边部落,断绝蕃军归途的补给。

  蕃军行至唐朝伤心地——大非川(今青海省共和县西南)时,天寒地冻,粮草全无,战马冻死过半。(“牧草皆尽,马死过半”)

  悉诺逻恭禄心知不妙,马上下令全军火速开拔。

  果然,他所担心之事,并非杞人忧天。

  王君领着唐军衔尾而来,蕃军大部刚刚通过大非川。黑压压的唐军就已赶到,此时浩浩荡荡的青海湖早已封冻,恰恰成了唐军前进的捷径。

  尚未通过的大非川的多为蕃军辎重和伤员,这些人在唐军的利刃下,成了待宰的羔羊。

  此战,王君重创了吐蕃军队,“入至青海之西,时海冰合,将士并乘冰而渡。会悉诺逻已度大非山,辎重及疲兵尚在青海之侧。君纵兵,尽俘获之,及羊马数万。”

  这次空前的大胜,一雪大非川之耻,也让王君成了李隆基眼中的河西巨擘,得以奉诏入京,授左羽林大将军,封晋昌县伯。

  两次大非川之战胜负各异,可见河西唐军并非没有在高海拔地区作战的能力,影响战局更大的因素,要首推天气因素。

  青海地区地广人稀,气候严苛,每年可用于大战的时间窗口很短。

  第一次大非川之战的败因,主要在唐军战前动作迟缓,4月定计8月才进入青海腹地,以逸待劳的论钦陵早就准备就绪,薛仁贵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王君的大胜,既不代表唐军战斗力超过蕃军,也非战争格局出现了逆转,仅仅因为蕃军先是遭受气候的教训,又面临无处补给的窘境,这种状况与薛仁贵的败因并无二致。

  所以,在古代战争中,决定胜负的除了决心、智谋、勇气和后勤补给外,天气状况也是一个重要的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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