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候鸟飞过的地方

李志辉 - 候鸟经过的村庄.mp36:17
来自四月文集

—— 我多么向往广阔无垠的天空,像鸟儿一样,展开翱翔的翅膀……


在孩子开始进入学校读书,我们全家从与南海一江之隔的旧宅,搬迁到了离孩子较近的地方居住,那时,住地毗邻一大片待开发的荒地……

荒地面积足足占地二十余亩,这片城市的荒原和旁边高楼耸立的现代化建筑有点格格不入,那是一块等待拍卖的黄金地段,因为暂时无人接盘,一度野草丛生,低洼处,积水成潭……


因为荒地荒芜好些年,那里的草,长得比人还高,狗尾巴草在风中左右欢快的摇摆,荆棘树疯狂的扩展地盘,小树苗在淤泥中拔节的生长,风中摇曳的芦苇,树上攀爬的牵牛,一派原野荒凉的景象……

我每次送孩子上学后经过那里,都要停好车跑进地里,采一捧无名的野花回家插在瓶中,怒放的小花,让我想起故乡的河岸,淡紫的小花,是我的挚爱……


小区和荒地仅仅一墙之隔,中间地带,竖起高高的墙体,把荒原隔绝在墙外……墙内,鲜花簇拥,绿树成荫,墙外,风声,鸟鸣……长夜寂寂,只有月下惊飞的野鸟……

我最喜欢站在小区二楼的公用花园的边缘,看着这原始的,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风景地段,在这车水马龙的城市,心仿佛有一种原野的自由与翱翔于天地的感觉……


在荒地的深处,有一棵榕树无声的拔地而起,已经足足长到有两层楼高,有一天,我站在二楼的花园中,意外的发现有一只比普通鸟类要大的东西,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榕树丛中,紧接着,又有一只……

我赶忙返回家中,取来先生的望远镜,竟意外的发现树上停歇着十几只类似于,那种喜欢生活在水边的田鸡之类的鸟,这带给我十分惊喜与意外……


第二天是周末,我把先生和孩子,叫到二楼的花园僻静处,把望远镜调准好角度,然后神秘兮兮的要他们上前看,先生皱着眉头瞅着望远镜……然后,看到他拧紧的眉毛舒展,眼角露出笑意,我示意他不要讲,让女儿站上去看,女儿大叫着:妈妈,我看见好几只肥鸟在树上……

我赶忙把手指竖起放在唇边:“嘘……”我怕她的惊呼,把那些鸟儿惊飞……,那是一种野生的鸟类,然后我们回到家中,在电脑中找到它的百科图,它本属于田鸡类,喜欢生活在靠近浅水处,出入于芦苇丛中,以小螺丝之类为食(如图)……


有一日,天高气爽,我走出小区的大门,钻进没过头顶的芦苇中,麻雀一群群惊飞而起,唯有蜻蜓,不慌不忙的在眼前飞舞……

我以那棵榕树为定位,想躲在暗处,偷偷拍几张田鸡的图片,但是,轻缓的脚步,还是惊起了麻雀和其它飞鸟,几只青蛙,尾处喷着水柱,争先恐后的跃进附近的低洼中……


刚刚靠近榕树,几只野田鸡从树上扑腾着飞了下来,转眼钻进茂密的杂草与低矮的灌木丛中消失无踪,等我走到树边,一只影子也没有……我只得垂头丧气的往回走,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牵牛藤绊到,一脚陷进沼泽地的烂泥里,记得那是一个秋天,身上的牛仔裤,沾满那种黏黏的,一经过就粘在身上的草种,手背处,被几条荆棘的强行挽留,划出了道道血痕……

我在深秋的阳光中,拧着一双沾满污泥的鞋子,打着赤脚钻出芦苇丛,路人投来惊诧的眼光,门口的保安瞧见,哈哈大笑……他说,那种田鸡,他乡下常见,警惕性非常的高,但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马上逃之夭夭……


这片大城市的荒野,带给我无穷的快乐,因为无人干扰,成了闹市中小鸟的庇护所,风起处,不仅仅有惊飞的麻雀,水洼处,有田鸡出没,芦苇梢,蜻蜓在直立,蝴蝶忙着炫耀它的美,蜜蜂在花间穿梭不休……

春雨中,蛙鸣声声……盛夏里,知了竞唱,秋风飒飒,秋虫呢喃,寒冬处,新生命正在地下迫不及待的守望春天……我看过很多不知名的小鸟隐匿在芦苇荆棘丛中,我甚至还看过,牵牛花盛开处,只有在电视中才能看到的蜂鸟……


夕阳中,晚风徐徐,候鸟于归……芦苇随风飘扬,它飘落在窗台,飘落在阳台,飘落在衣衫和头发上……我又想起故乡的小河岸边,那片芦苇花开的山丘,又想起童年涉水而过,想起丛中布谷鸟在“布谷……布谷……”的催耕……

芦苇深处,蟋蟀日夜不知疲倦的鸣唱……隐匿在深处的小鸟正在奋力破壳而出……它们的父母,正在竭尽全力的,不分白昼与黑夜的哺育着一代又一代……这片看似荒凉的土地上,成了这个城市,候鸟的乐园……


可是,有一天,这片宁静的土地,被打乱,曾经的荒野,人影在进进出出,大型的推土机,沉重的打桩机,它们络绎不绝的,轰隆隆的开进这片城市的原野……树上的田鸡,早已不知所踪,鸟巢连同榕树,被连根拔起,鸟蛋碎了一地……仿佛就是那么一瞬间,昔日鸟儿的家园,十几栋高楼拔地而起,我仿佛活在梦中一般……

我站在昔日候鸟停留的地方,耳畔仿佛听到它们轻声的低语,是不是,我就是那风中的芦苇,风起时随风而扬,风落处,飘落寻根……或许,我只是想避开这浮躁的人间,拥有一块心灵的净土,安抚我这颗漂泊无依的心……城市上空的风,在耳边呼啸盘旋,我在这城市的边缘,心在呼唤着远去的原野,任由那热泪,溢出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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