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祝标（签约作家）丨“张八卦”传奇(短篇小说)
“张八卦”传奇(短篇小说)
作者：苑祝标（签约作家）
一场初雪，天气骤然降温，冻得不敢伸出手来，脚底板也十分的发痛。张家集上唢呐声声、鞭炮齐鸣、喇叭呜咽。这是谁家又有人过世了，在操办丧事呢？
“听说张家集上的张文化去世了？他干了一辈子文化工作，放的电影不计其数，算是个老文艺了！”邻村的退休党员老王头说。
“你说的张文化不就是张八卦吗？他这一生好事没少干。可人无完人，谁没有个啥缺点错误呢！”说这番话的，是和“张八卦”较为熟悉、打工刚回来的中学同学。
“张文化不就是个‘地头蛇’吗？仗着人多势众，这些年公家的东西他少吃少占了吗？都八十岁的人了，死得着了。”一个和他“死对头”的群众气愤地说。
原来，大伙儿正在议论的这个人，正是张家集上的退休干部张文化，人送外号“张八卦”。将近一年时间了，都没有见他上集了。
大阜镇张家集地处大皖省小肥县西北部，始建于民国年间。每到逢集时车来车往、热闹非凡，大户人家张龙天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条集上。
老张家有八个儿子，最小的张文化退休前负责镇文化站工作，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文化”。他长得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因其脑子活络、做事钻机，当地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张八卦”。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年轻的“张八卦”喜欢搞花挑子、玩旱船、踩高脚、打打球等之类的乡村文化体育活动，吸引了十里八乡的群众前来围观。
凭着自己十几年的摸爬滚打、创业奋斗，“张八卦”在自家空房里建起了三间文化活动室，设有棋牌室、乒乓球室、读书阅览室等文化娱乐场地。
农忙之余，周围的乡亲便来到这里放松一下身心，玩玩扑克、打打球、读读报纸，找个乐法、愉悦身心，受到了张家集上群众的称赞。“张八卦”因此而声名远扬，他曾两次当选为县、镇人大代表。
九十年代初，“张八卦”因开展文化下乡活动成绩突出，荣获大皖省“文化工作先进个人”称号。他也由一个“土老帽”，一跃成为吃国家“商品粮”的镇干部。
时光回放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乘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农村经济发展得到了较好的复苏。“张八卦”靠着脑子活、爱劳动，自己学着科学种植、饲养跑鸡，逐步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致富能手”。
一天，“张八卦”下乡办事，遇到邻村一位老人，他们俩话语投机，家长里短地闲聊起来。
老人说：“如今农村不愁吃不愁穿，呆家中闷得慌，要是有个电影院、戏院什么的，该多好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向啥事总爱琢磨的“张八卦”，听闻此言后心里不住地想：“对，买台电影机去，给乡亲们放电影看，不是件好事吗？”
说干就干，“张八卦”到县城把电影机买回来后，又办好了入户手续。首场免费放映，群众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
多年来没有看过电影的乡亲们，一个个打心眼里感激地说：“看电影真有意思，不仅感动人，还教育人。‘张八卦’真是能啊，算是钻到了俺老百姓的心窝里了！……”
为使群众阴晴天都能看上电影，“张八卦”又开动了脑筋。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他自筹数万元建起一座小型影剧院。同时又购进一台电影机，专门供下乡放映看。
“张八卦”干啥事都一鼓作气，又订阅了一些报刊、画册，购买了象棋、扑克，添制了吊环、双杠、乒乓球等体育用品，再挤出家中的闲置住房，开办了“张八卦文化室”。室外的空闲地，原是村集体废弃的地沟头，“张八卦”把它填平后，开辟成了体育活动场所，全天免费开放。
此后，他又借繁荣乡村文化、为村邻调解纠纷之名，如此这般地整平了一些村集体的“自留地”，还比常人低价购置了一些单位开发的门面房，以此作为农村文化活动场地。后来，这些场地都成了自家居住的“小高楼”和“生意场”。“张八卦”心里一直惦念着，甚至有些不踏实。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题再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那是一个初冬，寒霜铺地，气温低冷。但对于“张八卦”来说，却是一个激动人心而且终生难忘的日子。
那一天，他又组织了一场农民文化体育运动会，由“土八路”组织举办农民“金果杯”体育邀请赛，在小肥县乃至大皖省，还是“小秃子头上抹帽子——头一名(明)”！
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张家集一时轰动了!在活动现场，只见彩旗招展、人头攒动，热闹劲如波浪翻滚、汹涌澎湃。小肥县领导来了，地区领导来了，大皖省文化厅领导也来了!那场面真是隆重、壮观！
小小的“张八卦文化室”也改弦更张，挂上了大的“张家集农民文化站”的牌子。“张八卦”春风满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土老帽”竟被小肥县文化局任命为文化站长。至此，全县第一家民办文化站就这样在张家集上诞生了!
春风化雨，以文化人，是最初“张八卦”创办农民文化站的宗旨。他坚持以丰富多彩的群众文化节目感染人、教育人，促进了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大阜镇28个村，340个村民组，都先后设立了文化室、文化墙，添置了文化科技报刊书籍。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人打架斗殴、参与赌博时有发生。小青年王愣子一度游手好闲，喝个烂酒、打个小架是常有的事。
自从文化站开展活动后，他成了常客。王愣子参加了一个“篮球队”，没事一起打打球，没过半年，洗心革面，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他还通过读书看报增长了种养加方面的知识，掌握了蔬菜种植和有关养殖技术，过上了好日子，还被村民兵营评为“科学种田标兵”。
农民刘天成过去参与过赌博，家中经常生气。“张八卦”发现他爱好说唱，就吸收他参加了文化站组织的旱船队和文艺组，并找机会与他谈心，使刘天成认识了错误，戒了赌。
三年后，刘天成做起兔毛生意致了富，成为村里的“万元户”。每每想起过去，刘天成就非常动情地说：“要不是张站长教育了我，恐怕我早就妻离子散、蹲进监牢了……”
为了响应上级文化下乡活动的号召，“张八卦”每逢重大节日都从省内外请剧团下乡巡回演出，每年都在30多场次。他还会同教育、农技、卫生、妇联等单位成立科技、法律知识宣传组，把开展形式多样的科技文化活动当作重头戏，激发了群众学科技、用科技、争当科技致富带头人的热情。
此外，“张八卦”还组织一批爱好文娱的青年团员、民兵成立民间舞蹈队，自编节目下村宣传，演出旱船、花挑子、踩高跷、相声、小品等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受到了广大干群的好评。
有一年夏天，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鸣叫。周围群众摇着蒲扇听戏，挤得人山人海。大病初愈的“张八卦”没有顾得上休息，他忙前忙后，热得汗流浃背。精彩的文化下乡演出，赢得了群众阵阵喝彩。“张八卦”也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笑得前仰后合……
时光如水，转眼间进入二十一世纪。2000年初，由于乡镇机构改革，“七站八所”被精简合并，文化站也被撤去了。“张八卦”快到退休之年，就被领导安排提前退休、回家养老了。
面对昔日自己一手创办的文化站，“张八卦”心里五味杂陈。他站在镇文化站门前，左顾右盼、依依不舍，最后竟把撤除掉的“文化站”牌子扛回了家里，恭恭敬敬地摆放在自己的书房里珍藏。因为那是他一辈子的荣光啊！
后来，退而不休的“张八卦”依然对心爱的文化事业情有独钟，自己义务组织人员演出旱船、花挑子、踩高跷等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每年仍然乐此不疲地在集上人来人往的地方免费放电影，但观看电影的群众却寥若晨星。因为新时代了，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小康生活，都有了特大的彩电，有的还搞起了家庭“多媒体影院”。谁还稀罕那个时代的电影呢？
这些年，为建设“文化强国”，大部分乡镇陆续恢复了文化站编制。张八卦”还听说上级“打黑除恶”的政策宣传里讲到，一些“街霸”、“村霸”干了坏事，如果自动投案自首，可减轻甚至免予惩处。他思前想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主动退出了自己过去多占的村集体土地和一些“门面房”。从此，“张八卦”就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他在集上放电影、玩旱船了……
时光不老人易老。在一个比较严寒的冬天，年近八十的“张八卦”没有挺过去，只是向亲人轻轻而又艰难地摆了摆手，离开了大阜镇张家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也许，无情的岁月会在“张八卦”这个文化人身上刻下有痕的历史烙印……
文/苑祝标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苑祝标，一介教书匠，语文高级教师，网名“溪水顽石”、“麦田守望人”，上世纪90年代中师生，大皖阜阳人也。用力育人，用心感悟，用爱抒情，我手写我心，只求澄明如水，相继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安徽教育》《安徽青年报》《安徽科技报》《阜阳日报》《颍州晚报》《少年文史报》《农村孩子报》等省内外报刊媒体发表拙作千余篇，自编有《溪水·顽石》诗集。现供职于阜阳颍州区袁集镇中心学校，曾荣获安徽省优秀乡村教师、省乡村首席教师等称号。现为《金秋文学》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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