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力学与东方哲思
在做量子科学知识普及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些朋友喜欢将佛学、道学以及阴阳学拉扯在一起。用量子纠缠解释心灵感应;将量子力学中观察者与观测对象的不可分,发挥成“意识决定物质”甚至“意识可以产生物质”;在发现量子力学与佛学有着某些相似之处后,宣称佛学是科学,等等。
为消除误解,很有必要将东方哲思与量子力学之间的相似性做一个专题对比。
量子物理学,不仅对科学和技术产生了巨大影响,而且对人类思想和社会文化的影响也很深远。
物质、空间、时间及因果关系等基本概念,在人们认识世界时具有根本性的意义。量子物理学关于物质、空间、时间及因果关系的概念,与经典物理学截然不同,彻底变革了人们的世界观。
量子物理学对物质、空间、时间及因果关系的看法,与东方哲学思想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著名物理学家海森堡认为,如果二者汇合,可能会有新颖而有趣的发展。
东方宇宙观认为,宇宙万物在对立统一中永恒地运动着,并认为万事万物都是宇宙整体之中相互依赖且不可分割的部分,是同一终极实在的不同表现。那个终极实在,印度教称其为“梵”、佛教称其为“法身”,道家称其为“道”。量子物理学不提终极实在,但“场”论与“梵”论、“法身”论和“道”论有着同工异曲之妙。
所不同的是,量子物理学对“场”既有定性分析也有定量分析,量子场论有着一套精密而自洽的数学模型,而东方哲学对“梵”、“法身”和“道”只有隐喻描述,并强调它只能通过直觉体验,无法用语言描述。《道德经》开篇就说:“道可道也,非常道也。”在《由谁奥义书》第二章里面,导师就说:“如果你认为‘我很懂得梵’,那么你肯定对梵知之甚少。”量子力学的奠基人玻尔也说过:“如果你对量子力学不感到困惑,说明你根本不理解量子力学。”
在量子物理学里面,对微观粒子的观测,人无法作为纯粹的旁观者,必须参与到测量过程中去,且不可避免地影响被观测的粒子。世界没有一种固有的本质,你采用什么样的观测方式,它便呈现出什么样的性质。人类用有限观测方式和有限的观测手段,必然只能发现有限的世界特性。
东方神秘主义也认为,人类不可能绝对客观地认识世界,在认识论上推崇直觉体验。
现代物理学深入到亚原子层面,深刻地认识到了宇宙的基本统一性。能量和物质是同一实在的不同表现,空间和时间在相对论中得到了统一。
光以光子的形式发射或被吸收,以电磁波的形式传播。光既是粒子又是波,波粒二象性是物质对立统一性的最好事例。后来的实验观测表明,所有的亚原子粒子都具有波粒二象性,甚至像足球烯那样的大分子也具有波粒二象性。
相对论认为,引力会导致时间和空间弯曲,时空的整体结构依赖于物质在宇宙中的分布。时空具有结构性,而不是一种纯粹抽象的存在。现在甚至有一种观点认为,时空是量子纠缠的结果,时空不再是一种基本存在,只是物质的一种基本属性。换句话说,物质是第一性的,时空是第二性的。时间和空间并不相互独立,二者紧密相连,构成四维的时空连续体。现代物理学抛弃了经典物理学的绝对时空观,彻底颠覆了人类的世界观。
相对论还可以推导出一个重要观点:质量不过是能量存在的一种形式。
为解释电磁现象,法拉第和麦克斯韦提出了场理论,并认为场是一种物理实体。相对论将电场和磁场统一起来,提出了电磁场的概念。
广义相对论还认为,引力场等价于空间结构,物质不能与引力场分离,引力场也不能与物质分离,二者是不可分割的、相互依存的整体。
中国哲学中的“气”,与现代物理学中的“场”十分相似。量子场论认为,真空是场的基态,量子则是场的激发态。“气”论也认为,阴气和阳气结合能够形成物质,“阴阳合而万物生”。
现代物理实验观测到真空中充满了量子涨落,粒子和虚粒子在真空中瞬间成对产生又瞬间成对消失。科学家还预测,发射极端强大的激光束,可以撕裂真空剥离出电子来。这跟道家断言的“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不谋而合。
古代东方哲学认为,一切有形实体,都是在“空”、“无”或“道”那样的终极实在之中产生。
佛家常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注意,这里的色不是“美色”,而是指一切有形的物质实体。空则不好描述,我只能说它类似于现代物理学之中的真空,所谓“真空妙有”。
在高能粒子对撞机实验中,粒子可以相互转化,粒子可以转化为能量,能量又可以产生出粒子。根据量子场论,粒子是场的局部凝聚,场是粒子的基态弥漫。
被束缚在分子、原子或原子核里面的粒子,具有运动的内在禀性,被限制的空间越小,其运动速度就越快。这种量子效应,理论根据就是不确定性原理。
根据现在大多数科学家接受的大爆炸理论,宇宙由一个至密的奇点爆炸而来。大爆炸发生以后,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形成了氢和氦两种基本元素。随后在引力的主导下,气态元素收缩成星系星云,星云内部继续收缩形成第一代恒星。根据现在的天文观测显示,星系和星系之间正在相互远离。可以看出,无论是在微观世界还是在宏观世界,都体现出了物质运动变化的本质特性。
东方哲思与现代科学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但这并不意味着科学家要放弃实验观测和逻辑推理去静坐沉思,也不意味着宗教大师们要放弃直觉体验去做数学模型和实验验证。
直觉能力和理性能力,是人类精神的两个方面,它们各不相同,又相互补充。以一种宽广的心态和视野去接纳它们,才能够更全面地认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