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的半夜狂欢丨风物简史
夜市，
即夜间的商业活动。
十点钟，各大商场纷纷关门，
夜行动物深爱的集市，
刚刚开始。
奶茶、面线、蚵仔煎，
烧鸡、羊蹄、小龙虾。
这是吃吃喝喝的夜排档，
常见于南方城市不眠的夜晚。
夜市必备烤羊肉串，汉代开始流行。
还有一种集市叫鬼市。
凌晨两三点，鬼门开。
沾灰的物件、破损的书页，
手电照出惨白的光亮，人影幢幢。
北京潘家园“鬼市”，贩卖古玩旧物。
“凌晨出货有盘算，是真是赝看修行。”
图片来自：游天下 @诸葛飞鱼
为何白天购物不行，
非得开夜市？
西周
初见雏形
周朝之前，
百姓老老老实种田，都没钱。
赶在中午，固定地点，
相互换下东西，
就能各取所需。
西周东西多了，
有了“朝市”，“夕市”。
有钱的大商人，早上做生意。
没钱的个体小商贩，傍晚出没。
顶着夕阳卖卖货，
这就是“夜市”的雏形。
//《易经·系辞》“日中为市”
//《周礼·同市》“夕市，夕阳而市，贩夫贩妇为主”。
东汉
边疆异物
东汉流行“下海经商”，
没办法，开国皇帝刘秀本人，
就是饥荒时卖粮的暴发户。
恢复五铢钱，放松盐铁专卖，
抑商政策主要是“禁民二业”，
没有认真执行过。
若去“逛商场”，
洛阳有三大市场，农村有定期集市。
边疆无战事时，汉人与羌胡相互买特产，
姑减(今甘肃武威县)一带，
集市一天四次开张大吉。
“朝市”、“午市”、“夕市”之余，
出现了“夜市”。
西北地区以外，
南方也有因边境贸易而形成的夜市。
黑灯瞎火的，大家买着买着，
开发出“以鼻嗅金，知其好恶”的特技。
//《太平御览》“姑减称为富邑，通货羌胡，市日四合。”
//《艺文类聚》“狼月荒民与汉人交关，常夜为市，以鼻嗅金，知其好恶。”
东汉边境贸易的货品很有意思。
汉人贩卖常规物品：
丝、棉、瓷器、铜镜、铁器等，
买回大月氏的象牙，西域的香料，
乌桓的虎豹，天竺的翡翠……
图片来自：《中华遗产》2015年01期
中晚唐
不合法的欢愉
对于夜猫子而言，
中晚唐是走向幸福的时代。
一开始，夜禁查得严，
早晨敲鼓前不能出门，
晚上敲鼓后必须回家。
商店和住宅区还是分开的，
根本没法晚上买东西。
但是有的小区，
商人和民家住在一起，
遇见秋冬夜，天气不好的日子，
“城管”查得松，大家就偷偷出门，
凑活买点干柴，用来取暖做饭。
于是，本该死寂的夜晚，
在夜黑风高之时，
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唐代典籍里，将它称作“鬼市”。
传来传去，市集中卖干柴的成了鬼。
《全唐诗》里有一首“鬼诗”，
题目叫《秋夜吟》，作者是“长安中鬼”。
诗里写凄清惨淡的长安秋夜，
有鬼吟：“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室有月——”
有人和：“九衢生人何劳劳，长安土尽槐根高。”
运河两畔的灯火，仿佛想象中的唐朝
插画作者：王睿
再后来，经济发展，战乱频仍，
市民越来越富，管理越来越松。
旅游胜地扬州、成都、杭州、金陵……
开始出现不合法的夜市。
以饮食业为主，兼带卖点茶叶、药材。
宾客以官员、文人居多，
酒肆通宵，胡姬旋舞，
宴间行酒令，欢饮达旦。
唐诗里对此留下了大量的记载，
比如白居易：“何事出长洲，连宵饮不休……
灯火穿村市，笙歌上驿楼。”
还有王建的《夜看扬州市》：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家纷纷。
如今不似平时日，犹是笙歌彻晓闻。”
//《唐律疏议》“闭门鼓后，开门鼓前，有夜行者，皆为犯禁。”
//《南部新书》“或俗云务本西门是鬼市，风雨晦冥，皆闻其喧聚之声。”
北宋
全民狂欢
宋太祖赵匡胤：让我们取消夜禁，坊市合一。
于是开封变成昼夜不分的梦幻之城。
如果说唐代夜市是饮食一条街，
宋代夜市便是综合娱乐场，
著名的开封夜市上，
灯火通明，满楼红袖招，
不论贫穷富贵，都能欢畅忘返。
《清明上河图》里，脚店、食肆、茶坊难以尽数。
彩楼欢门的高级酒楼旁，小茶馆有人在说书。
兜里揣着钱，可以买到：
“真珠匹帛香药”， “金银彩帛”，
“衣物书画珍玩犀玉”，
“河娄头面、冠梳领抹、珍玩动使”……
肚子饿了，可以吃到：
“酥蜜食、枣、砂团子”，
“香糖果子、蜜煎雕花”。
而且价格低廉，普通人也消费得起。
“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
每个不过十五文”
《清明上河图》局部线稿，
左下角的店小二可能正要给“客户”送外卖。
图片来自：《中国国家地理》2008年第7期
供图：赵广超，描色：王宁
无聊了，有茶肆酒楼勾栏，
上演杂剧、傀儡、影戏、说书、
讲史、舞旋和杂技……
此外有流动摊贩，
为早起上班，加班晚归的你提供服务，
卖些茶水洗脸水，非常贴心。
一个神奇的年代。
//《东京梦华录》“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宋·李嵩《骷髅幻戏图》
悬丝傀儡演出，宋代市井木偶表演的一种。
生死无常，及时行乐。
明清
贵族的余晖
明清时期，
古代商品经济发展到顶峰，
大大小小的城市几乎都有了夜市。
常规夜市之外，
每月有节庆夜市、庙会夜市。
经典节庆夜市：元宵节。
此时明朝放假十天，为历代之最。
清宣统年间，
洋货大量输入，成都夜市上，
有的铺面白天经营绸缎和布料，
到了晚上开始卖彩票。
算命和取痔的人，
通常也在夜间出没。
至于夜市上卖的货品，
有鲜花、旧书、玩具、铜首饰……
已与今日没什么不同。
成都，送仙桥古玩市场的摊子。
图片来自：中国国家地理网
《成都古玩市场纪实》
作者：谢樊宇
这是正正经经的娱乐夜市，
清末，大清要亡的时候，
北京城里诞生了“鬼市”。
家道破落的贵族子弟们，
白天抹不开面子，
趁着天亮前的漆黑，
变卖祖宗家产。
交易时神秘莫测，
靠手势和行话沟通，
买好货需要下手“稳、准、狠”。
1906年，崇文门大街上的摊贩。
晚清北京几处有名的鬼市，
分别在崇文门外，宣武门外，德胜门外。
现在是大柳树和潘家园。
现代
娱乐方式愈加多样。
开封夜市没了北宋的疯狂，
靠小吃撑出一片天。
台湾各地的夜市红红火火，
变成一大特色。
人群散落四处，
在酒馆、咖啡店，书店、
饮食街里消磨漫漫长夜。
今夜，你和谁一起去哪？
参考：
1.《中国古代夜市研究综述》张金花，王茂华
2.《中国古代夜景观发展研究》李伟
3.《东汉集市贸易略论》钟兴永
4.《雏议唐代“夜市”经济的雏形——鬼市 》刘志远
5.《明清时期中国城市夜市研究》潘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