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林|母亲的笑脸
文|苏美林 编辑|燕子 图片|均来自网络
娘,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儿子啊,长大啦!想你啦! ——题记
夜已深沉,轻拉帘栊,凝望夜空,月光皎洁,银辉铺地。母亲的笑脸从我的记忆深处由模糊渐至清晰,飘然而至……
娘乐观豁达,快人快语,特别爱笑,一笑,两只眼睛又弯又长,恰如天上弯弯的月亮。母亲爱笑,可生活中的苦难太多,总使母亲笑不出来。
九五年的夏天,日如流火,天像蒸笼,而我的心却如寒冬里的坚冰,冰凉透骨。看过高考成绩后,我心如死水,万念俱灰,没有了动力,失去了方向,茫然无措,像棵断根的野草一样随风飘荡。当我飘到家时,娘已做好了晚饭。看到失魂落魄的我,母亲明白了一切。给个凳子让我坐下后,娘转身进了屋。我分明看到母亲昔日挺拔的身姿今天驼得那么厉害,往日轻快的脚步此刻变得如此的蹒跚;我分明看到母亲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一下眼……
“小,吃西瓜吧!”娘变戏法似的从屋里捧出个西瓜。
“娘,哪弄的西瓜?您吃吧!我……吃不下!”我哽咽道。
“咱家不是还有半袋麦子吗,我换的。”娘笑眯眯地说,一双弯弯的眼睛一如天上的新月,驱散我心头少许的阴霾。
母亲特别爱笑,儿子落榜,她的希望成空,还能微笑。记忆中,母亲一直都是笑,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日子多么难熬。
朦胧间,记忆的小船飘到四岁那年。漆黑的夜晚,低矮的房屋,如豆的灯光,破败的草铺上躺着正在打点滴的父亲。三个姐姐围在母亲的身边低声哭泣,年幼的我瞪着惊慌的眼睛望着母亲的脸。
“恁四个别怕!恁爹病了,不是还有娘吗?”娘微笑着对俺四个说,娘虽然笑着,可我分明看到娘的脸颊上滚动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如豆油灯的反射下像两个火热的太阳温暖着我的心窝。
从此,娘忙时种地,闲时讨饭;卖了粮食给爹看病,要些干粮给俺糊口,万分艰难地维持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可在我的眼里,一丝微笑始终没有离开过娘的嘴角。
记忆的小船又清晰地飘到十岁那年,依然是漆黑的夜晚,依然是低矮的房屋,依然是如豆的灯光,依然是那张破败的床铺。父亲在弥留之际,用充满无限爱怜的目光看看正在哭泣的我,对着垂泪的母亲努力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咱儿……”
娘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对爹说:“他爹,你放心,我会让咱儿上学的!即使我砸锅卖铁,即使把我的骨头刻成扣卖成钱……”
母亲的微笑没有驱走父亲身上的病痛,母亲的微笑也没有挽留住父亲的生命,母亲的微笑更没有改变她儿子高考落榜的厄运……
一弯新月升上了夜空,些许的微光撒向了俺家那没有院墙的小院;蟋蟀和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烦人地叫嚷着,夏日的晚风热烘烘地烤着我的脸,灼痛着我的心。
“小,吃饭吧!”娘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像一个犯错了孩子那样轻声。
“娘,对不起!我吃不下!”看着眼前南瓜甜汤和玉米面馍,眼泪不争气地涌出。
第二天,我依然躺在床上,像一条将要干死的鱼,有气无力,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椽子。娘忙前忙后地收拾着屋了里的东西。
“小,吃点东西吧!人是铁饭是钢,”母亲不知何时坐在了我的床沿上,“读书的比牛毛都多,当官的比牛角都稀!”娘又小心翼翼地劝我道。
娘斜着身子坐在我的床沿,低着头注视着我的脸。不到五十岁的母亲今日的头发显得很是稀少,是不是为儿子愁掉了!脸色蜡黄,皱纹堆磊;眼睛发红依然强颜欢笑。我的母亲啥时候变老了?!我的母亲已不再年轻了?我的母亲受的煎熬已经够多了,可我却是如此地无用,不但不能让母亲开心一笑,却让母亲为我强颜欢笑!想到此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泪水从我的眼眶里又一次溢出。
“孩儿啊,你天天哭是一样过,笑也是一样过,咱就不如笑着过!”娘具有“哲理”的话让我明白了母亲总是爱笑的原因。
“娘,我没事儿,你先下地吧,一会儿我也去地里。”我从床上坐起来给娘说。
娘扛起锄头若有所思,又好像满腹心事地出了门。一会儿,娘风风火火、脸色煞白地返回家中,看到我之后,娘长出一口气,“哎呀我的儿啊!你没事就好,可把恁娘吓死了!”说着娘滴下了一串欣喜的泪水。
“咋做了?娘,哪儿不得劲儿?”看到娘的样子,吓得我从床上一蹦而起。
“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只把绳子和刀收起来了,农药忘收起来了,我怕我不在家,你……要那样,我可咋活啊!”说着一向笑眯眯的母亲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现在好了……”娘用粗糙的双手捧着我的脸又开心地笑了,好像在小心地捧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美玉。看着母亲脸上两个“月牙”里含着欣喜的泪花,我的心不禁猛的一震。
娘啊!我坚强的母亲,生活的苦难没有使你落泪,父亲的重病没能使你落泪;挎着篮子沿村讨饭没能使你落泪;讨饭时被村童戏弄,被野狗狂咬没能使你落泪。父亲的撒手离世你能坦然处之;家境的贫寒,生活的艰辛你能全力承担;可唯有那个小小的农药瓶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使您泪如泉涌!
我幡然醒悟:我虽不是母亲的骄傲,却也是母亲活命的精神依靠;高考落榜对我虽是无情的打击,对母亲同样是致命的伤害;我若一蹶不振,就等于抽走了母亲身上的灵魂。
“娘!不哭了,我和您一起下地!”擦干母亲脸上的泪花,夺过母亲手中的锄把,跟着俺娘去锄棉花。
地里的棉花高低不齐,高的棉花到了人的腰里,低的棉花黄吧吧地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母亲锄到小花苗时说:“这几棵花苗可能不咋样了,咱还得尽力管理。庄稼不收年年种,大学考不上年年考,只要有恒劲儿,总有考上的那一天!”娘既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娘,我还想复习,明年再考!”听了母亲的话,我豪气顿生。
“中!儿子!”母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两个“月牙”闪动欣喜的泪花,“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俺儿上学!”
就那一天,我踏上了回城复习的路。就在那一年的下一年,我成了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终于让我母亲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又是深夜,月色皎洁,母亲的笑脸从月亮上渐渐地浮到我的眼前,我举起双手,虔诚地捧起母亲的笑脸,轻声问道:
娘,在天堂和我父亲团聚了吧?娘,在天堂您一定不再讨饭了吧?娘,在天堂您能从心里发出笑声了吧?
作者简介:
苏美林:东明县沙窝镇第一初级中学语文教师。县优秀教师、县优秀班主任。市优质课一等奖获得者。性情本真,为人豪爽,语言风趣。爱读书不求甚解,喜工作兴趣狭窄
壹点号心梦文学
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