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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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父母说“别和陌生人搭话”和“烟酒不分家”时，他会稚嫩地拖着长音说：“等我大了，也要娶个捡来的媳妇”。

文：季德瑞｜整理：酩悦团队

“记忆中的大曲酒”征文活动入选作品

原文标题：捡来的媳妇

这是好多年前发生的事儿。当时，汤明正在川西的某个县城做小生意。

记得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秋日，汤明带着大包小包踏上了返乡的旅途。火车不停地在隧道里穿行，忽明忽暗的，一如他的心情。那几年，汤明的炒货生意才刚刚起步，炒出的瓜子还不怎么受顾客欢迎，一年赚的钱从未超过2万元，所以找对象的事一直不顺，拖着拖着，他便成了大龄青年。这不，家里又催着汤明抓紧回去相亲，还特别交代，一定要带上一箱泸州老窖大曲，最近在他们苏北喝得特别火，走亲访友少不得这种好酒。

汤明的对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听说是去连云港走亲戚的。男的黑瘦，四十来岁，身上带着酒气，单眼皮，眯缝眼，有点像演员梁天，汤明在心里叫他“梁地”。女的二十岁左右，瓜子脸，身材苗条，留着齐耳短发，特像汤明高中时追过的“班花”田秀。提起田秀，汤明止不住一阵心痛。田家人看不上他，把田秀嫁给了镇上酒厂的老板张大利，他的厂子专门生产大曲酒。据说每年张大利都给田秀家送酒，一送就是五六箱，而且全是诱人的泸州老窖大曲，全村的老少爷们都羡慕得很，纷纷念叨着：“瞧人家老田家找的好女婿……”唉，田秀现在也不知在哪个旮旯生活了！

闲着没事，汤明就琢磨对面二人的关系，父女？不像；兄妹？也不可能。因为他们的长相差别太大。也许是因为怀旧，也许是“爱屋及乌”吧，汤明暗地里开始把坐在对面的姑娘当作“田秀”了。“田秀”和汤明自来熟，他帮她去接一杯开水，她则给他一个桔子，两人的话题也一个接着一个，聊得特别投机，俨然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汤明找到了几年前与“班花”同桌时的感觉。终于，在一旁假寐的“梁地”对此表示了不满，多次提醒“田秀”：“别和陌生人搭话！”用的是川西方言，以为汤明和周围的乘客们都听不懂。其实，“梁地”走眼了，汤明在川西炒瓜子已有好几年，不仅能听懂当地方言，还会说呢，一开口，比川西人还像川西人。

傍晚，这趟车喘着粗气停在了徐州火车站，再往东去不到一百公里汤明就到家了，而“田秀”他们还要继续向东，直到烟波浩渺的海边。他们三人都需办理签证，然后再换乘。出了车站，汤明来到站前广场，向西看到了高高的白云大厦，向北望见了徐州饭店，汤明感到十分亲切。把装有酒的帆布包寄存了，拎着一个小包，汤明打算随意逛逛，到故黄河边填饱肚子，甚至喝点小酒，反正离家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过了和平桥，来到一家小酒店，汤明决定不走了，就选这家店吃饭。这时，拷机响了，大哥大嫂让他回话。挂掉公用电话，汤明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失魂落魄般地找个桌子坐下，巧了！汤明发现，邻桌坐着“田秀”和“梁地”。

刚才，老家那边在电话里告诉汤明不用回了，春节前的瓜子生意好，多赚些辛苦钱。在其追问下，嫂子才说，人家三丫不愿相亲了，找了一个民办教师，说旱涝保收的，心里踏实，三丫的爹收了人家送的两箱泸州老窖。得知这个消息，汤明心里十分恼火，就狠狠心点了三个硬菜，要了一瓶“泸州老窖大曲”。心想，拼了，攒钱有啥用？！反正也没有姑娘看上他。

“梁地”也在喝酒，不过是散酒，有些寒酸。菜只有两盘，分别是油炸花生米和绿豆芽炒干丝，难道他们属兔子啊，净吃素菜！汤明心里发笑。“田秀”一直没吭声，埋头吃饭，可“梁地”却抬了抬头，盯了汤明一眼，嘟囔一句：“别和陌生人搭话！”等到汤明的酒上了桌，“梁地”马上两眼放光，一副眼馋的模样。“烟酒不分家！”汤明热情地招呼着对方，用的是川西方言。他又接着说：“大哥，还是我们有缘，在这又碰面了！我这趟是回老家看看，刚才去给孩子买些玩具。”说着，汤明拍了拍放在桌下的包。

“梁地”的心里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声说：“好啊，兄弟，烟酒不分家，幸会，幸会！”端着酒杯，带着筷子，带着“田秀”与汤明并了桌。二人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好像久别重逢的一对老友。一瓶酒不够，汤明让服务员又添了一瓶。等到两瓶酒见了底，“梁地”早已大醉，伏在桌上酣睡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别和陌生人搭话……就说我们是走亲戚的……我最……最喜欢喝这酒了”。

撇开“梁地”，在去火车站的路上，“田秀”这才大着胆子告诉汤明，其实她和那个男的不熟，家里要给哥哥娶亲，却没有钱置办彩礼，只好找这人想办法。于是，她就随这人出来了，说是到连云港打工。说实话，家里人都知道，打工不过是个幌子，这人是人贩子，也是个网上通缉的逃犯，专门跑苏北这片，虽说赚过一些钱，但都让他赌博输掉了……于是，汤明立刻拨打110，把情况如实向公安说了，并于半夜时分带着“田秀”赶回了家。路上，汤明才知“田秀”的真名是“黄倩”。他们二人敲开了家门，全家人都很兴奋地下了床，尤其是汤明的奶奶，握着“田秀”的手不松开，不停地夸道：“四川的妮子咋这么俊呢！”夸得“田秀”羞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嫂子上前解的围。

听说汤明带未婚妻回来了，左邻右舍的老少爷们都来了，说是来看田秀这个捡来的媳妇，其实更是打着泸州老窖大曲的主意。谈笑间，那一箱酒被大伙痛痛快快地消灭了。田秀和张大利也赶了过来，田秀拍着黄倩的肩膀说：“你看，我俩的名字蛮有缘的，“黄”里有“田”，“秀”和“倩”的意思也相近，再说……”话未讲完，就听到在一旁喝酒的张大利大声说道：“还是泸州老窖好！听说1959年轻工部就出版了我们行业的第一部教科书《泸州老窖大曲酒》，我家厂子生产的大曲酒跟它没法比，不服不行！”

婚后，汤明和黄倩和和美美的，十分幸福，并且每年春节都要喝全家最钟爱的泸州老窖，尤其是这几年最热销的紫砂大曲。有时，这小两口还会相互取笑，一个说：“别和陌生人搭话！”另一个讲：“烟酒不分家！”又过几年，添了儿子，等到儿子会说话了，这小可爱也要插话，每当父母说“别和陌生人搭话”和“烟酒不分家”时，他会稚嫩地拖着长音说：“等我大了，也——要——娶——个——捡——来——的——媳——妇”。

诗文达意，美酒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