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袜子的女人：珍惜这个让普通人梦想成真的时代

这几天有点忙，今天得空，想写一篇文章。我点开2005年就开始发表文章的搜狐博客，看到了2008年4月19日的这篇随笔：

晚上十点多钟了，我急匆匆往家走，走到老地方，又看到了她，她还是坐在轮椅上，轮椅前放着一个长长的板子，板子上层层叠叠放着很多袜子，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都有。

她在这里卖这些小东西很久了，每天晚上我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寒暑易节，始终如一。尤其年前那段冻雨冰灾时期，她竟然也出来摆摊，虽然很少有人光顾她的小摊，但她一天一天就这样固执地守候着。

她长得挺好看，带着眼镜，大约就二十出头吧，因为轮椅被台子遮住了，我没法看到她到底是遭遇不幸截肢了呢，还是因为疾病瘫痪不能行走，我能看到的就是她俊俏的脸上带着忧伤的微笑。

每次路过她的摊点，我都觉得应该买点什么，因为同情，更因为钦佩，钦佩她面对苦难的坚强不屈，钦佩她自力更生搏击生活的勇气。

在那段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一次一次凑到她的小摊前，想找到哪怕一件我需要的东西，但可惜的是都不适合，她卖的都是厚厚的棉织袜和样子笨重的厚鞋垫，这些我都用不着，买了只能随手扔掉，要是那样，我不会为钱心疼，但我会为那些东西心疼，那些明显手工制作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个姑娘不摆摊的时候做出来的，扔掉可惜。看了几次以后我也就不看了，免得让姑娘经受由希望到失望的失落。

今天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她的东西似乎变了一些样子，我凑近一看，原来春天到了，那些厚重的手工制品不见了，摆的都是些热天穿的薄袜。薄袜我是需要的，于是就想给自己挑几双。一问价钱，十块钱三双。这样的袜子我已经很久不穿了。我让她找几双好一点的给我，他翻遍了摊子终于找到一垛五元一双的袜子，因为颜色适合的只有两双，于是我买下了这两双袜子。

今天我也算是对她表达了一下小小的支持，呵呵！

这是我12年前的一篇随笔。

其实我清晰地记得，写这篇随笔的时候，我一直有个冲动，是不是建议这姑娘别卖这种袜子和鞋垫，鞋垫很多人不需要，这种质量的袜子很多人不想买。她应该卖点儿人人都需要的东西，比如水果，那一定会卖得很快。但后来我想，或许她行动不便，只能卖这种东西吧。

记得不久之后，这个姑娘出摊的时候，有一个小伙子帮忙推轮椅和铺摊子，我看着这男的不太像她的父亲，那么，或许这姑娘恋爱了，或者结婚了。

几年之后，再路过她的摊点，偶尔会碰到一个小男孩，很明显，那是她的儿子，结婚生子的她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她用母亲柔情的目光注视着玩耍的儿子，连看路人和顾客的眼光都温柔了不少，没有了少女时的冷峻和忧伤。

后来我搬离了那里。

今天翻看这篇12年前的随笔，我有了很想去那里看一看的想法，于是下班后我骑着自行车去了那里。

六点多我到了那里，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还在那儿，还在固定的位置上，卖的还是袜子、手套、围裙一类的东西，主要是袜子。在城市主干道旁边的人行道上，她的摊位背靠公交车站，孤独地伫立在那里，因为天空时不时地飘小雨，所以她在摊位上方撑起了一个硕大的七彩遮阳伞，伞柄上明晃晃的电灯把她的摊位照得亮亮的，光亮让她和她的摊位成为了昏黄路灯下长长人行道上的一道风景。

在这个还算繁华的城区人行道上，在按规定不能摆摊设点的地方，她摆了十多年的摊，很明显城管对她网开一面，路人也对她理解包容照顾有加，从这个小小的摊点上，我看到了社会的温柔。

我把自行车停在旁边较远处，从侧面给这个摊点拍了一张照片。我不是要把她的照片发到网上搞个话题，没有人有权利打扰她宁静的生活，我只是对这个场景很有感触，想照下来私自保留，毕竟我大老远地来看了她一回。

我凑到她的摊点前想买点东西，一问，厚厚的棉袜还是十元三双，质量还蛮好。我心想十多年前不也是十元三双吗，你就不能涨点价吗？我问价格都一样吗？她指着那一大堆码放整齐的袜子说，都一个价，随便挑。

说来也巧，我在挑袜子的时候，她儿子来了。小男孩个子已经挺高了，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长得虎头虎脑的，他提着个布包给妈妈送饭来了。我故意慢慢地挑，他们娘俩旁若无人地支起小饭桌开始吃晚餐了，孩子陪着妈妈一起吃。

挑好袜子付钱的时候，我问她孩子多大了，她说十岁。我说那就是四年级了？她说五年级。我问，他不是给你送饭吗，怎么还跟你一起吃？她说家里没人，有时候他和我一起在这里吃。我没再问了，心里疑惑，这晚餐是这孩子自己做的吗？

我付完钱，她很客气地向我道谢，言语间多了很多成熟，神情上也没有了当年的冷峻和忧伤。生活的坎坷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坚强的母亲，生活的平凡和已经获得的普通人的幸福让她有了平和的心态，她没有了当年的忧虑，她接纳了自己。摆摊赚钱，抚养孩子长大，过平静的日子，岁月静好，就是她的日常，就是她的全部，就是她的人生，有什么不平静的呢？

买完袜子，我又买了一双手套，22元。我在往背包里收这些东西的时候，几个小女生来买袖套，就是那种套在羽绒服袖口上防脏的袖套。也有人过来问鞋垫。她的生意还蛮好的，这挺让人欣慰。

离开她的摊位，我拐进了旁边的巷子，当年单身的我经常来这个巷子解决一日三餐。这是一个很大的老社区的出口，人流量大，所以商业很繁华，推着小车卖水果蔬菜的、推着流动摊卖小吃食的、守着固定摊位搞烧烤的，以及两边林立的小店，让这条巷子充满了烟火味。

我拍了一段视频发给了当年的好友，问她还记得这是哪里吗？她一眼就看了出来，说怀念那里的美食，问我那个卤味店还在吗？我说还在。那个卤味店可能只有两三平米大，东西都摆在门口，有几十样。卤味店的老板有传奇的经历，我常常给别人说起。

我找了一家烧烤摊点了些东西，在烤东西的空档，我到巷子另一边那家熟悉的常德米粉店门口溜达了一下，店子门口隔出来的操作间里站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地问我吃什么。我说我来看看这家店是十多年前我经常来吃粉的那家店吗。她说是啊，我们的店子开了十六年了，是我哥哥开的，我在这里帮忙也很多年了。我说07年开始我就在这里吃粉。她说那你是老顾客了，当年我侄女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都大学毕业了，我闺女现在都十四岁了。

吃烧烤的时候我问烧烤哥烤了多少年了，他说十六年了，我说那你的摊子和对面的粉店同岁啊。他说是的，这里有很多老店子。我问这里的店子怎么都能做成老字号？他说这里有钱赚啊，人多啊。我问你也赚了不少钱吧，他笑笑说还行，并得意地指着对面的高楼说，我的房子就在那上面。

边吃烧烤我边想，改革开放这四十年真是个伟大的时代，不但国家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而且发展的成果也惠及到了每一个人，任何人，不管高矮胖瘦，不管美丑，不分男女，不论学历高低知识多少，只要勤劳，只要肯埋头做事，就一定有赚钱的机会，就一定能靠自己的奋斗改善自己的处境，即便是一个残疾的女子，也能靠自己的奋斗过上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