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银昌:红薯串起来的故事

红薯是平民百姓喜欢吃的一种食物,因为它干面甜爽,物美价廉,深得人们的亲睐。
早年间,在生产队的时候,红薯同小麦、玉米一样被当作口粮分给社员,成为普通百姓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食物。

妻子生于农家长在山里,对红薯情有独钟,集体解体后,把分到的山坡地视为瑰宝。每到立春,便催我把猪圈外的农家肥送往地里。为了提高效率,少跑冤枉路,妻子借来邻居家的小推车,伙同自家的小推车,把两辆小推车装的满满的,并主动请缨充当司机,和我一样推着满负荷的农家肥,出小巷、下土坡,踏着村里坑凹不平的土路,向山野里推去。

伏其大爷看到妻子推车,惊得扯着嗓子喊:“二十三队刘荣芬,推起小车有架势。”

四婶、三嫂碰见了,瞪着眼睛竖起了大拇指。

平路、下坡路,我们一顶一地推,来到坡边岭跟,就得一个人推一个人拉,艰难地向前盘行,“撅着屁股比头高!”这句俗语,就是对推车人上坡的真实写照。

山坡地大都是羊肠小道,小推车有时推不到地跟,这时,就得用绳子套上车篓,用木杠往地里抬,推车时出汗、抬杠时喘不上气,这两项活都是耗费体力的重活……
一场春雨过后,妻子不失时机地挥起镢头连掘带搭地就把红薯圪岭给搭起来了。

雨水节一过,妻子从地窑里把红薯拾上来,把它放进厚厚的粪床里,在阳光的照耀下,地温便慢慢地升腾起来,大约到清明节前后,种芽就一簇簇地从粪叶中挤涌出来。
芽子出来后,担水泼洒,一星期后,芽子由嫩黄变成了碧绿。一场小雨过后,妻子用箭刀把挺硬的壮苗剪开,唤上我,担上水,就跑地里插秧苗了。

红薯这种作物,不娇养,只要墒好,种时给碗水,苗子返绿后,它就坚强地活下来了。十天半月老天爷偶尔下场雨,它的蔓秧便有短而渐渐地伸长了。

霜降一过,刨红薯的日子就到了。在妻子的催促下,我们挑着担子、推上小车,用三、四天的功夫,便把红薯收获到家中。

晚饭吃罢,把筛选后的好红薯留作种子,放进地窑里,通常情况下是,我用绳子系个箩头,让六岁的女儿站在其中,让她手握绳索,便慢悠悠地把她系下去。女儿在洞里点着煤油灯,便担负起摆顶红薯的责任来。余下的大个头红薯,妻子用擦床擦成片晒点红薯干。大丰收的年份时,妻子又不失时机地去找人帮忙过上几百斤红薯粉。
过粉,是件繁锁而又多用人的活,得找懂行的粉匠来指挥,洗红薯、擦粉渣、过头箩、过细箩、沉淀、出粉,挂粉包,好几套工序,一扣接一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那责任、那操心,也是相当地熬神。

当雪花纷飞、冰冻来临时,更加繁锁而用人更多的做粉条便开始了。同样还得找匠人、约好粉房、带上炭,经过好几套工序,才可以制作成功。

大舅家的海生哥,在过大队的粉房,学得一套制作粉条的好手艺。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去找他。二哥不多说话,一见我来,就问:“多少斤粉?找谁配班?”

“二百多斤吧。”粉面我是知道的,至于配班的人,我去找了几个人,可人家不来,所以回答不上来。

二哥笑笑说:“是不是找不上?”

我点点头。

“不用找了,我给你找吧!”二哥是粉匠,用他的人多,他张张嘴,伙计们都会给他面子的,于是在他的张罗下,我的粉条经过打欠、活面、漏瓢、捞条、出缸、上架、冷冻、热洗、晾晒,终于在阳光明媚的冬日里收获了。

在那物食欠缺的年代,白菜配粉条确实是一道很美的菜肴。依靠这道菜养活了我和妻子,又养活了我的静儿和宇孩。

后来,我进城做起了生意,跟土地失去了亲吻,红薯不种了,粉条就再也没有做过。但是,妻子做了那么多粉条,都放在楼上,后来,就让我一包一包地用摩托车带到了城里,做成大烩菜,一碗一碗地卖掉了。

现在我和妻子都老了,不能驰乘生意场上了。闲下来的时侯,妻子就又想种红薯。因为她喜欢吃红薯,于是,她便隔三差五就回老家,去春耕。

她把父亲渠边的地接了下来,搭成了红薯圪岭,好在现在城里有专门养苗子的专业户,单等落了透雨,买上千儿百把的红薯苗,回去插上就行了。

插上红薯苗后,妻子电话告诉了我,于是过红薯粉、做粉条的繁琐场景立刻又浮现在我的眼前。特别是海生二哥朴实厚道的形象,重新又复活在我的心里。
海生二哥是三年前走的,没有了二哥冬天做粉条,我将依靠与谁?

今年霜降以后,妻子回家刨红薯,二嫂三姐江平听说了,都去帮忙,邻居合鱼,生病的三哥也赶去帮助收拾。
翻抖音时,看到了一条关于红薯制粉的视频,从洗到破碎、过箩、经过滚动的机器,最后出粉了……我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妻子,把制粉老板的电话也发了过去。

妻子没有犹豫,就拔通了老板的电话,老板马上给于了回复,并承诺管接管送。

经过一早一上午的紧张刨收,下午一时许,胡老板派来的农用车赶到了地头,大家齐心合力地装上了车,妻子便掖着车来到了制粉基地南关西村。

当看到这条全新的生产流水线时,我和妻子都惊呆了,真想不到,流传了几百年的落后、繁琐、劳累的制粉方法,今天竞被农科人员研制的先进机器工艺所代替。从头道序上红薯进笼,经过七拐八弯的管道,最后出来的竞是雪白的红薯粉面……

真是不可思议,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一新工艺的诞生,不知解放了多少生产力,更不知解除了人们为之负出的多少辛苦和劳作。

按过磅顺序,拢到我们制作时,把红薯往水泥池子里一倒,工作人员就全程护理下来了。二千四百斤红薯,二十分钟后,便变成了粉面。

这套全新的设备,是黄华镇南关西村,种粮大户胡红生个人投资兴办的。他在当地转租了其他农户不种的土地,今年种了二百多亩小麦、玉米,种了一百多亩红薯。

见到胡红生时,这位壮实高大的农民一脸的微笑,他对我说,发展农业,必须走机械化道路,他有铲车、大型翻耕机、小麦收割机、玉米收割机。

这时,四面八方拉来红薯的车,排着队在过磅,以一家一户为单位的人们在等着加工。胡红生的妻子,穿梭在纷乱的人流中,在指挥着、编排着、维持着公平公正的加工顺序……

太行巍巍壮志云,

渠水滔滔情意浓。

三农改革胡红生,

林州大地弄潮人。

当我和妻子把粉面装上车时,胡老板笑着告诉我,明年他计划再投资引进一条更高级的红薯制粉流水线。
我问:“还能更高级吗?″

胡老板说:“能,河南农科院已经研制出来了,红薯从洗开始,到最后就能变成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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