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香

茉莉花香

陈 贻 涛
今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带着夏日的燥热和汗臭,回到家里,推开房门,一股幽幽的,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
啊,好香呀!
我有点惊讶,伸手摁亮了房灯。我看见我房子里的写字台上赫然摆着一盆茉莉花。
茉莉花是栽在一个白色的小陶瓷钵里。小陶瓷钵五寸见方,荸荠形,很小。陶瓷钵上方有浅紫色和绿色图案,显得淡雅朴素,底座是个浅底小碟儿。
茉莉花也很矮小,只有尺把高,五六寸宽的冠幅。三五根小枝条顶着几十片卵形的碧叶,稀稀疏疏地舒展着。那叶片很绿,像涂抹着一层油,贼亮亮的,泛着绿油油光。那叶片也很厚实,俏生生的,有铜钱那般厚硬,向人展示出蓬勃的生机。
那茉莉花就开在对生的叶片之间。花儿有一两厘米长的小柄,黄豆般大小的花蕾,洁白如银,圆鼓鼓的,饱胀得似乎要爆裂开了。那开着的茉莉花是重瓣儿,有点像荷花,那醉人的香味儿就从那些小花朵里散发出来的。
茉莉花比其他的花儿香,氤氲之息弥漫着整个卧室,仿佛墙上粘着的是茉莉花香,灯上挂着的是茉莉花香,衣柜里藏着的是茉莉花香,被褥上吸附的还是茉莉花香,那香味儿幽幽的,甜甜的,一丝丝的,不带一点儿杂味儿,钻进鼻孔,沁入心肺,弥漫在脑际,在周身散发开去,顿扫一身疲惫,浑身也酥软起来,我如醉一般,飘飘欲仙。我美美地躺在沙发上,尽情地享受美妙的茉莉花香。
这盆茉莉花,是儿媳茉茉工作之余栽弄的。
儿媳是一位教师,除了教书,没有其它的爱好。她不打牌不跳舞不唱歌,偶尔和儿子带上他们的儿女逛逛街购些生活用品。儿媳又不好打扮,没有奇装异服,很朴素的那种。她教书很用功也很上进,在乡村小学教书还获得县里的嘉奖,让她的同龄人、同事羡慕得很。她总是谦逊地说,误打误撞的。
茉茉特别爱她那一对儿女,大事小事一个人全揽下,让其它的人儿插手不进。她在喂儿女的饭这件事上,特有耐心和细心。她女儿只吃肉,是肉食那类的,她就专给女儿把肉儿砍成肉沫儿,煮着蒸着,或切成薄片儿,清炒着。她儿子只喝汤儿,而且很调皮。一岁左右还能配合,坐在矮方凳上或是沙发上,端端正正的,儿媳就用汤匙儿一口一口地喂,他也老老实实地张囗接着吃。现在四五岁了,不老实了,满房子跑,儿媳就端着碗儿跟在后面追,一顿饭下来,总要喂个把钟头。
周末好一些,轻松一点,上班时,儿子和儿媳茉茉像打仗似的,早早起床,早早地服侍他们那对儿女读书去,然后才自己上班。
我们做父母的,是干干净净做爷爷奶奶。茉茉没有半点怨言和唠叨,这要换成别人家,日子是不会这么安然的。
现在,孙子和孙女已进入学习阶段,茉茉的空闲时间相对比较多了。她也不爱好去串门,和左邻右舍去聊聊里长家短的事儿,她就在庭院里栽弄一些花草。
茉茉要儿子从外面一个花铺里购进一些摆放花盆的木架子,也买了许多盆盆钵钵,也栽种了许多花草,茉莉花,栀子花,牡丹花,玫瑰花,兰花,吊兰,茶桩,三角梅,什么都有。最值钱的要数我在崀山天生桥悬崖上采的峎山细花紫兰,那花儿格外清香。
茉茉一有空,就去侍弄花草。可栽花弄草还是蛮有学问的,哪些花喜阴,哪些花喜阳,哪些花怕干,哪些花怕湿,夏天怎么浇水,冬天又要怎么保温,其中的门道可多哩。我养过花,是县里最先养花的专业户,在绿化行业里滚爬了近二十年,也算是个名角儿,但说起养花的门道,我也只能略知一二。茉茉也向我请教过,我也在旁指点二三,这必须要在实践中才能学真实的知识。最终,茉茉的养花还是没有成功。
儿媳茉茉是个不轻易言输的人。去年春上疫情,几个月没有开学上班,茉茉又在花铺买了许多花,什么多肉,向阳花,吊兰,还有茉莉花和栀子花。这些花和往年相比,相对来说是些好种易管的。
她细心地给花草除草下肥,见花钵子的土壤现白了,她就及时浇水。夏天时,她见一些花草被太阳晒得蔫蔫的,就把花草搬到屋檐下躲荫。冬天了,她总是怕花儿冻坏,早早地把花儿搬进客厅。搬花时,儿媳茉茉还叫上她八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帮忙,三娘崽忙得不亦乐乎。每次下来,就会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疼。儿媳茉茉从不叫苦,也不叫累,也从来不喊我帮忙,生怕累着我。
茉茉养花,一来二去,也摸着了一些门道,比以前里手了许多。但对茉莉花和栀子花,她还是觉得有点难度,那几盆茉莉花和栀子花似乎也不很争气,起先是两三根枝杆儿,没几片嫩叶,整个树势黄黄的,打不起精神,瘦瘦的,没有什么生气。
儿媳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告诉她,花儿刚种下去,前面一些时日是成活时期,只要管好水就行,成活之后就要施肥并加强管理,缺肥的下些肥料,这下肥很有学问,有缺氮的,有缺磷的。有些花喜荫,少在烈日下曝晒,喜阳的不能长时间放在室内。我们南方现在冬天下雪打霜的时间短,只要注意防霜防雪就行。养花就是养心。
儿媳茉茉很听话,看着那几盆茉莉花和栀子花病怏怏的,心里也很着急,一有空就去照看,不是施肥,就是浇水,要么就是疏枝除草。这几盆茉莉花最后还是她争光了,居然安全度过去年的酷暑和寒冬,现在长得水灵灵的,十分茂盛,叶片密密匝匝的,绿油油的泛着亮光。这几天,天气格外热,茉茉老早起来为那几盆茉莉花浇水,晚上不管有多累,也要把花儿浇了水才上楼去睡觉。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几盆小小的茉莉花竟然开起几朵小白花。
“哎,茉茉,那茉莉花开花了。“前天,我进屋看到花架上那几盆茉莉花盛开着的,随便地问了一声儿媳茉茉。
茉茉高兴地说:"爸,这茉莉花还很香的,香得闷脑。"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我故意逗儿媳。我知道茉莉花香是那种幽幽的暖暖的香味儿,在这屋外的空旷的地方是闻不到花香的。
“那茉莉花香味是淡淡的芳香,带着甜味儿。在室外,它的香味四散开去,您当然闻不到香味儿了。"儿媳很在行地和我理论起来。
我边说边进了一楼自己的卧室,也没把这茉莉花香当回事。可儿媳茉茉听后并没忘记,趁我白天出去时,就把茉莉花搬进我的卧室。
我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想起儿媳的孝心,我心满意足地躺着,静静地吮吸着茉莉花香。
儿媳茉茉不是本县人,是外县考进我县边远山区黄金中心学校的的特岗教师。说来也是缘份。茉茉到来那年,我儿子已有二十五六了,还未找对象,我做为父亲,心里很急,可太监着急皇上不急,儿子说还想多玩几年再说。我跟儿子说了多次,儿子总是搪塞我,我也毫无办法干着急。刚好碰上那年县里搞了个支教行动,要城区年轻的教师到边远山区去支教两年。我逮着这个机会,就向儿子学校里的校长打招呼,要校长派他去支教。校长听了我的话后,高兴得不得了,他正愁着年轻人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去,他正愁着用什么法儿去做年轻人的思想工作。一听我这话,那校长还高兴地请我吃了一餐饭,在吃饭的时候,他还不放心地问我:老校长,假如你儿子不去怎么办。
我告诉他:你就说共产党员要听从组织安排,也明确告诉他这是你爸的意见。这事决定后,我就到局长办公室找局长,问黄金中小学有没有新分到的特岗教师。局长告诉我说有,名单在办公桌上,他要我自己看。我拿着新进人员名单看了一会儿,知道黄金中心学校分到三位特岗教师,一位和我儿子一样大,26岁,一位是刚满20岁的小姑娘,一位是23岁的茉茉。我看着花名册,心里就把茉茉默认成自己的儿媳了。说来也怪,那两位姑娘都分到中学,唯独茉茉分到小学,和儿子在一个单位,后来就成了我的儿媳。
儿媳茉茉很开朗活泼,整天乐呵呵的,满脸绽着笑容。儿媳也随和大方,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娇气和势利,有事就说,有烦恼就诉,有苦就倒,和儿子吵嘴就向我告状,心里从不遮遮掩掩。只要她能做的,从不要我们插手,即使需要我们帮忙了,她也不含糊,直接跟我们说。她婆婆很喜欢她,婆媳俩处得像娘和女一样融洽,作为父亲的我也不为婆媳关系犯愁。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压着儿子不要凶儿媳。
茉茉很孝顺,逢年过节总要给我们添置点什么,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我们留着,最大的孝心就是不需要我们带管她的儿女,她再苦再累自己带着。在这件事上,我们比任何做爷爷奶奶的要幸福得多。我们只在有空时,逗逗孙崽孙女,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这次我退休了,退休手续没办下来,有两个月没发工资,儿媳就拿着一叠钱送到我手上说:“爸,你这两个月没工资,先拿着这钱用着。没有了再跟我说。"
我望着茉茉手里的钱,心底里涌上一股暖流,润湿了我的双眼。我强忍着泪水,心里充满感激和自豪,说,“哈宝,爸有钱,不需要。谢谢你!"我把钱推了过去,说:”你有这份孝心就满足了。"
我望着眼前这盆茉莉花,闻着这幽幽的茉莉花香,心里甜甜的,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作者简介:陈 贻 涛     男,笔名一涛。中小学高级教师。从小爱好文学,八十年代曾有文章在《湖南日报》刋载并获二等奖。现退休赋闲在家,劳作锻炼之余,重拾笔头,写记过往趣事,聊以自娱,偶有文章散见于报刋及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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