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农民过下雪节
农民可怜么,土里刨两个食,除了春节热闹几天,几乎没假,得住雨雪,美美实实歇几天。
清明祭祖,人勤满河滩,点瓜种豆,剩下残迈老人和游荡的狗守护村庄,五月端午,咱下邽的乡党白居易深有体会:“田间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有时还撵到龙口夺食;八月十五收秋,一年地吃喝拉撒,尽在其中,那有心思过节。这“愁”乍写?一字道尽:只要地里有禾苗,农人就心焚如火,天道无常,稍有马虎,前功尽弃。
春播夏管秋收冬终,农民依天行道,顺应自然,平时把那日子过,胜似腊月卖年货,腊月就是歇的月。这冬天的一场雪,倭也么,瑞雪兆丰年,庄稼盖上棉被子,咱也窝冬。当然,务大棚的,一百年不下雪,也有怨雪之人。
下雪节,劳作一年年的人,终于可以歇几天,吃饱穿暖,东游西转,啥事都不管。火炕烧美,睡个没黑没明觉,咕噜当滚过去,伸个懒腰翻过来,烙得脊背发痒痒,碎麦秸枕头上酝酿着春天的梦想。 老婆天天 做套数饭,端到门哈暖暖处,圪蹴哈,边咥(die)边谝,吃饱了,喝涨了,今个就和地主一样了。
吃完饭,没毬干,不用叫政府发洗衣粉约和人,志同道和的,不约而同地聚到牌场,中年人劲大,不用铁铣能挖坑;老年人量力而行,抱砖修长城;耄耋耳背眼花人,吆麻雀。一切乐在其中,男人呀打牌,能输钱,不输笑脸,只为拉近邻里关系,共建和谐主义社会。女人呀抹牌,传播新闻消息,东南西北风,把村里谁家长谁家短,吹的扬扬撒撒满村庄。耄耋老人抹牌最认真,为一半毛钱,也要把胡算清,理个彻顺。
话说邻居我奶奶是铁桌子腿,有次早上米汤剩半锅,别人约和,直战到日偏西,回家日急三慌,米汤锅里就下面条,我乃爷说,老婆做的连锅饭美么:米儿面。
没啥爱好的,自家炉火烤着太孤单,村中间笼摊篝火,围一堆人开谝,三黄五帝夏商周,恐怖分子乱中东。美俄勾心在决斗,中国旁观把利收。习习东风舞神州,贪官都放乘乖的。南海波浪多汹涌,台湾朝鲜和日本,吓得两腿抖抖抖。精彩演讲者,是我讧长叔,人称枣木杠子,碎碎个事,若地里关界畔子,差了一席米,不争庄子不为房,乃声连秦腔戏里的黑撒一样,吼一声,气壮山河,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暴,非要连人论个黑白理端,一步临近,都知道老汉乃脾气,理喻之人,自让三分。牛皮不是吹里,火车不是推里,方大圆,没有人能胜过老汉。还有我那没胡子爷,也是个老谝山,一杯茶水,清早端到红哈黑,说不完的热闹,道不尽的古经。烟都把周围人的脸,熏成胡敬德,旁边融化的雪湿透鞋底,热脸冷勾子,激情不减,继续谝。
勤快人趁中午暖和,去围堤内田地转转,一泡尿,也要撒到自家麦地,也许,和白鹿塬上白嘉宣那泡尿一样,浇出了一个家族的辉煌。
莫说咱农民懒没志气,千里当官,都为吃穿。皇上的宰相季鹰,为个鲈鱼和莼菜,当毬那官干啥,走!回。刘邦他大说:刘三娃,我想和咱村里人谝,高祖都还乡。
这节谄活么,咱农民的代表人物李自城,一进北京,下令过一个月年。我看华州农民雪不消尽,节过不完。
图文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刘文涛(华州区柳枝镇毕新社区北刘村三组)
图片来源丨作者提供
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