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01）对内博弈成本

读通鉴（101）对内博弈成本

注：人与人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是通过交易而形成关系的，家族的形成就是交易的过程，每一个大的家族都有错综复杂的婚姻交易，卫青的姐姐嫁给了公孙贺，妹妹则嫁给了汉武帝做了皇后，卫青自己娶了公主，这就形成了错综的关系。当家族的势力增加，其交易成本就相对增加，家族就有对内交易成本和对外交易成本。汉武帝为了降低对内交易成本，常常会把一些势力给直接铲除，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的，卫皇后生的几个小孩，包括女儿在政治变动中也全都牺牲。而这次他要让刘弗陵当太子，不仅清除了内部可能的威胁，杀了刘弗陵的母亲。武帝要做的就是选人，他必须要选出一个最佳组合，创造价值最大，运营成本最低的组合，是环环相扣、相得益彰，相互支持的，这有点像迈克波特说的战略配称。

迈克波特说：制定一个定位，然后用一套经营活动配称，去实现这个定位。实际上我们想要做任何事都有一个战略配称的问题，我有一个盐城老乡，他说他要做一个新的纯商业化的事，找我问他们的产品行不行，我对他说，你这个想法非常盲目，今天看这个好也想投，明天看那个好也想投，这就是没有战略，任何没有战略的行为都是盲目的，你拿2000万也好，200万也好，都是错配，都是成本。假如你有战略，想清楚了，这个时候，不是投多少钱的问题，而是花所有的精力找到能帮你实现这个战略的人才组合。如果那个是你觉得合适的，才有收购其公司的需要，否则都不要做。

後元元年（癸巳，公元前88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遂幸安定。

昌邑哀王刘髆。

二月，赦天下。

夏，六月，商丘成也因为祝诅而自杀。

初，侍中仆射马何罗与江充关系特别好。等卫太子起兵，马何罗弟弟马通以力战封重合侯。后来皇上夷灭江充宗族、以其同党，马何罗兄弟恐怕祸及自身，决定搞叛逆。侍中驸马都尉金日磾感觉他们志意有反常，心里怀疑，背地里独观察他们的动静，与他们一起俱上朝下朝。马何罗也觉察金日磾在防备他们，因为这个原因很久不能发动。这时皇上行幸林光宫，金日磾生小疾卧于殿中庐，马何罗与马通及小弟马安成矫制夜出，共杀使者，发兵。明旦，皇上未起，马何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入。金日磾上厕所，突然心动，立入内室，坐内户下。须臾，马何罗袖白刃从东厢上来，看见金日磾，脸色大变；快步冲向皇上卧室内，欲进入，行触宝瑟，僵立。金日磾上前抱住马何罗，并大喊说："马何罗反！"皇上惊起。左右拔刃欲格之，皇上恐并中金日磾，制止勿格。金日磾投马何罗于殿下，得禽缚之。穷治，皆伏辜。

秋，七月，地震。

燕王刘旦自认为按顺序轮到自己当为太子，上书求入宿卫。皇上怒，斩其使于北阙；又坐藏匿亡命，削良乡、安次、文安三县。皇上于是讨厌刘旦。刘旦辩慧博学，其弟广陵王刘胥，有勇力，而皆目无法度，很多过失，故皇上皆不立。

这时钩弋夫人之子刘弗陵，年纪才数岁，形体壮大，多知，皇上奇而爱之，心里欲立其为太子；以其年稚，母少，犹豫很久。欲以大臣辅政，考察群臣，唯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皇上于是使黄门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霍光。后数日，皇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头。武帝说："引持去，遂掖庭狱！"夫人还顾，武帝说："快走你不得活！“于是赐死。顷之，皇帝闲居，问左右说："外人在说什么闲话？"

左右对答："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

武帝说："是这样，这种事不是你们这些愚人之所知的。过去古时国家之所以乱，大多由主少、母壮引起。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你们没有听说过吕后吗！故不得不先去之也。"

後元二年（甲午，公元前87年）

春，正月，皇上朝诸侯王于甘泉宫。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宫。

皇上病笃，霍光涕泣问道："如有不讳，谁当嗣者？"

皇上说："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

霍光顿首谦让说："臣不如金日磾！"

金日磾忙说："臣，外国人，不如霍光；而且会使匈奴轻汉！"

乙丑，下诏立刘弗陵为皇太子，时年八岁。丙寅，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佐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皆拜卧内床下。霍光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小心谨慎，未尝有过。为人沈静详审，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偷偷观察，发现霍光从来没有相差一尺一寸。金日磾在皇上左右，目不忤视者数十年；赐出宫女，不敢亲近；皇上欲纳其女入后宫，不肯；其笃慎如此，皇上尤奇异。金日磾长子为武帝玩伴，皇帝甚爱。其后弄儿长壮大，行为不谨，自已在殿下与宫人戏；金日磾刚好看见，恼怒这个小子淫乱，遂杀弄儿。皇上知道后，大怒。金日磾跪下解释，具言所以杀弄儿缘故。皇上甚哀，为这个小孩哭泣流泪；已但在心里敬重金日磾。上官桀始以材力得宠幸，上官桀少年时为羽林郎，从皇帝上甘泉，遇天刮大风，车不得行，解盖给上官桀；上官桀拉着车子向前，虽风大而行，雨下，盖辄御，皇上奇其材力。为未央廏令（孙悟空的在玉帝那里做的养马小官）；皇上曾身体不适，等病愈，视察御马，马多瘦，皇上大怒说："廄令以为我不复见马！"

准备抓其下吏。上官桀跪前说："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意诚不在马。"言未说完，泪水已数行流下。皇上认为他是爱己，由是亲近，提拨为侍中，稍过一段时间迁至太仆。三人皆皇上素所爱而信的人，故特举之，授以后事。丁卯，皇帝崩于五柞宫，年71岁；入殡未央宫前殿。

皇帝聪明能断，善用人，行法无所假贷。景帝女儿隆虑公主儿子昭平君娶武帝女儿夷安公主。隆虑公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千万为昭平君豫赎死罪，皇上同意。隆虑公主卒，昭平君日日增骄，醉酒杀主傅，系下狱；廷尉以公主子请皇上定。左右人人为其言："前又入赎，陛下许之。"

注：武帝做这些事，用心良苦，他交待给一群人，而不是靠运气赌对谁会忠心，武帝应该算过这些人内斗以及交易的可能性，霍光行为严谨，不会轻易委身于金日䃅，有一个勇力之人在边上，霍光也很难将其拉扰，只要除掉一路，而要想除掉这样的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是武帝留下博弈大局，主动权某种意义上有一半掌握在武帝手上。我们读到这些历史，要去思考汉武这样的伟人，为什么要逼死戾太子，而选个才八岁的小孩子来继承大位？选人就是一个交易，这个人帮你做这件事，你所付出的成本有多大？这个人如果不想帮你，他要付出的成本是多大，汉武帝把这两件事都想通了，他让霍光、金日䃅、上官桀辅政，就算清楚了他们之间可能产生的各种交易，以及这些交易的成本。霍光算是前太子党一系的，是卫青这个势力里的人，他因谨慎而一直在皇帝身边；卫系势力在太子之祸里基本上被清除了，而霍光能留下，说明他不会冒险。金日䃅是匈奴王的太子，在汉朝这边掀不起风浪，却能制约其他人冒险。上官桀则有勇无谋，想搞事也不是霍光的对手，桑弘羊掌控财政，也是一系势力，但手里无兵。这些人辅政就形成了内部博弈的关系，任何人想要搞事面临的交易成本都非常高。

皇上说："吾妹妹老来得这一子，死前，把孩子交给我。"于是为之垂涕，叹息良久，说："法令者，先帝所造也，因为妹妹的缘故而诬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庙！又下负万民。"

于是同意廷尉所奏，哀不能自止，左右尽悲。待诏东方朔前上寿，说："臣闻圣王为政，赏不避仇雠，诛不择骨肉。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此二者，五帝所重，三王所难也，陛下行之，天下幸甚！臣朔奉觞昧死再拜上万寿！"皇上最初怒东方朔，既而善之，以东方朔为中郎。

班固赞曰：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然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臣光曰：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者无几矣。然秦以之亡，汉以之兴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统守，受忠直之言，恶人欺蔽，好贤不倦，诛赏严明，晚而改过，顾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

注：后世对汉武帝的评价争议相当多，有的认为其建立了大汉丰功伟业，使汉族人这个威名振动海内外。有人说他穷奢极欲，司马光这家族对武帝最有微词，评价比较低。

戊辰，太子即皇帝位。皇帝姊鄂邑公主共养省中，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共领尚书事。霍光辅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霍光召尚符玺郎，欲收取玺。管玺郎不肯授，霍光准备夺。尚符玺郎按剑说："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霍光甚谊。明日，下诏增此郎秩二等。众庶莫不多霍光。

三月，甲辰，葬孝武皇帝于茂陵。

夏，六月，赦天下。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方。

济北王刘宽淮南王之孙坐禽兽行自杀。

冬，匈奴入朔方，杀略吏民；发军屯西河，左将军上官桀巡行北边。

注：霍光想独擅其政，抢玉玺这是一次试探，试探之后，霍光明白了刘氏帝位不是他人可以轻易动的，他如果敢杀了这个管玉玺的官员，霍家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史书记载了很多事，都是想要在后面来说明某一件事，所以说，刘弗陵少年早逝，其中不明之秘就多了，这是武帝留下的博弈局，内部博弈是有成本的，组织一旦大了内部交易成本就会变大，转嫁到对外上，有时候就会给后来者创造机会，通用汽车这样的巨无霸，现在很有可能会被后起之秀特斯拉收购，根本原因是其内部交易成本太大。

霍光这次试探借宫内有怪来弄权没有成功，以他一生谨慎的性格，后面做事就更加严谨了。同样也让其他辅政的人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