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45）刘秀平定北方上尊称帝

读通鉴（145）刘秀平定北方上尊号称帝

汉纪三十二(起旃蒙作噩，尽柔兆阉茂，凡二年)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春，正月，方望与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刘婴为天子，聚党数千人，居临泾。更始遣丞相李松等击破，皆斩杀

邓禹至箕关，击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赤眉二部俱会弘农。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拒阻；苏茂军大败。赤眉众于是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共三十营。三月，更始遣丞相李松与赤眉战于蓩乡，李松等大败，死者三万余人。赤眉继续转北至湖。

蜀郡功曹李熊劝说公孙述宜称天子。夏，四月，公孙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以李熊为大司徒，公孙述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越巂任贵据郡降公孙述。

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攻破；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萧王自投高岸，遇突骑王丰下马授萧王刘秀，萧王仅而得身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萧王，或云已殁，诸将不知所为，吴汉说："卿曹努力！萧王长兄之子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惮萧王威名，乘夜遂引去。

大军复追至安次，连战，破之。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强弩将军陈俊言于萧王刘秀说："贼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灭。"萧王觉得很对，遣陈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就攻掠取。贼至，无所得，遂散败。萧王谓陈俊说："困此虏者，将军好计策。"

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李轶知长安已危，却因为刘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于是报书说："李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今李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民。"

李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冯异争锋，故冯异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众。武勃将万余人攻诸畔，冯异与其战于士乡下，大破，斩武勃；李轶闭门不救。冯异见其信有效，具以上告萧王刘秀。萧王报冯异说："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人皆奇怪萧王宣露李轶书信；朱鲔听闻，使人刺杀李轶，由是城中乖离，多有投降的人。

朱鲔听闻萧王北征而河内孤城，于是遣其将苏茂、贾强将兵三万余人渡巩河，攻温；朱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冯异。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军吏皆劝谏说："今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才可出击。"

寇恂说："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可守。"于是飞驰赶赴温。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寇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喊说："刘公兵到！"苏茂军听闻，内心阵动。寇恂乘机奔击，大破苏茂军。冯异亦渡河击朱鲔，朱鲔逃走；冯异与寇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

冯异、寇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阳马武先劝进说："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

萧王大惊说："将军何出此言！可斩！"

乃引军还蓟。复遣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钞击略尽。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贾复伤疮甚重。

萧王大惊说："我所以不令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贾复病后来复愈，追及萧王于蓟，相见甚欢。还至中山，诸将再次上尊号；萧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萧王不许。诸将刚出去，耿纯进来说："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大志。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

耿纯言甚诚切，萧王深感共言："容我再想想。"

行至鄗，召冯异诣鄗，问四方动静。冯异说："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

这时儒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见萧王说："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复奏请。六月，己未，萧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元，大赦。

邓禹围安邑，数月未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度大阳，欲攻禹。邓禹逆击于解南，斩樊参。王匡、成丹、刘均合军十余万，再次共同攻击邓禹，邓禹军队接战不利。明日，癸亥，王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邓禹因得机会重新治兵。甲子，王匡全军出攻击邓禹。邓禹令军中无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敌军。王匡等皆逃走，邓禹追斩刘均及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王匡等奔还长安。

张卬与诸将商议说："赤眉旦暮且至，见灭不久，不如掠长安，东归南阳；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强盗！"于是共入宫中，劝说更始；更始怒而不应，莫敢复言。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槀，以拒赤眉。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貙膢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更始知其所谋，托病不出，召张卬等入，计划将这些人全部诛杀，唯隗嚣称疾不入，会同门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不决，张卬、廖湛、胡殷怀疑有变，于是冲出宫门。独申屠建在，更始斩申屠建，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隗嚣府第。张卬、廖湛、胡殷勒兵烧门，入战宫中，更始大败。隗嚣亦溃围，逃走归天水。明旦，更始东奔赵萌于新丰。更始再次怀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于是一并召入；陈牧、成丹先至，当即被斩杀。王匡怕惧，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兵。

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齐巫，常鼓舞祠城阳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

方望弟弟方阳劝说樊崇等："现在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持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从！"樊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郑，于是相与商议说："今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

先前，赤眉过式，抢掠故式侯刘萌之子刘恭、刘茂、刘盆子三人自随。刘恭少时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再次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刘茂与刘盆子留在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牧牛。等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之后，得七十余人，唯刘茂、刘盆子及前西安侯刘孝最为近属。

樊崇等说："闻古者天子将兵称上将军。"

于是书札为符说："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中，于郑北设坛场，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列刘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刘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皆称臣，拜。刘盆子时年仅十五，被发光着脚，敝衣赭汗，见众人下拜，恐畏欲啼哭。

刘茂对他说："善臧符！"刘盆子即齧折，弃之。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皆列卿、将军。

刘盆子虽立，犹自朝夕拜刘侠卿，时欲外出跟一个放牧少年玩乐；刘侠卿怒而止之，樊崇等亦不复候视。

秋，七月，辛未，皇帝（刘秀）派持节拜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食邑万户；邓禹时年二十四。又议选大司空，皇帝以《赤伏符》说"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人都不高兴。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

当初，更始以琅邪伏湛为平原太守。时天下兵起，伏湛独晏然，抚循百姓。门下督谋为伏湛起兵，伏湛收而斩杀。于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赖伏湛以全。皇帝征伏湛为尚书，使典定旧制。又以邓禹西征，拜伏湛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镇守。

邓禹自汾阴渡河，入夏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众十万，与左冯翊兵共拒邓禹于衙；邓禹再次击破赶走他们。

宗室刘茂聚众于京、密间，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众十余万人。帝使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攻击。刘茂来投降，封为中山王。

己亥，皇帝临幸怀，遣耿弇、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使吴汉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十一将军，围朱鲔于洛阳。八月，进幸河阳。

李松自槀引兵还，跟从更始与赵萌共攻王匡、张卬于长安。连战月余，王匡等败走，更始迁居长信宫。赤眉至高陵，王匡、张卬等人迎而投降，遂共连兵进攻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生让捉得李松。李松弟李况为城门校尉，开门接纳赤眉大军。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逃走，从厨城门出。式侯刘恭因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听闻更始败走，才出，见定陶王刘祉。刘祉为之除械，一起跟从更始于渭滨。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杀，即带着更始至高陵，亲自领兵宿卫，其实围住。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剑格死。

辛未，下诏封更始为淮阳王；吏民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诣吏者封列侯。

当初，宛人卓茂，宽仁恭爱，恬荡乐道，雅实不为华貌，行己在于清浊之间，自束发至白首，与人未尝有争竞，乡党故旧，虽行为上能力上与卓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哀、平间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骗他。

民众曾有说部亭长受其米肉贿赂的，卓茂说："亭长主动向你索求的，还是你有事请他办而要他接受的，将平居自以恩意要给他的？"

民说："我前往送他的。"

卓茂说："你主动送的礼，现在又说什么呢？"

民答："私下里听说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现在我害怕畏惧官吏，才要送礼的；官吏当然的接受，所以要来说。"

卓茂说："你是一个为敝民！凡人所以群居不乱，与禽兽不同，以有仁爱礼义，知道相互敬事。你独不欲修身，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官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老百的利益。亭长一向善吏，过年时送东西，一种礼节。"

民说："苟如此，法律何故禁止？"

卓茂大笑说："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你，你必无怨恶；以律治你，你何所措其手足！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赶紧回去好好想想。"

最初，卓茂到县里，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令；卓茂不因此嫌弃，治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全部涕泣随送。等王莽居摄，以病免归。皇上即位，先访求卓茂，卓茂时年七十余。甲申，下诏说："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卓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臣司马光说：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是以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离，有德的原因。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于草莱之中，实诸群公之首，宜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的原故。

注：司马光写史的过程，常会有这些感叹，相当于一种解读，光武帝刘秀在那种困难的情况下，做这些事，看似不紧急，却是极重要，刘秀的眼光是极为长远的。

诸将围洛阳数月，朱鲔坚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尝为朱鲔校尉，令其前往劝说。朱鲔在城上，岑彭在城下，为陈成败。朱鲔说："大司徒被害时，朱鲔与共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不敢降！"

岑彭还，具言于皇帝。皇帝说："举大事者不忌小怨。朱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岑彭复往告朱鲔，朱鲔从城上下绳索说："必信，可乘此上。"

岑彭趣索欲上城，朱鲔见其诚，即许诺投降。辛卯，朱鲔面缚，与岑彭一起诣河阳。皇帝解其缚，召见，复令彭夜送朱鲔归城。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为少府，传封累世。

皇帝使侍御史河内杜诗安集洛阳。将军萧广纵兵士暴横，杜诗敕晓不改，于是格杀萧广。还河阳，把情况如实上报。皇上召见，赐以棨戟，并且擢升任。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洛阳。

赤眉传下书信说："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前往接受。更始随谢禄，肉袒，上玺绶于刘盆子。赤眉抓更始，置庭中，将杀；刘恭、谢禄为之求请，不能得，于引更始出门。刘恭追呼说："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剑欲自刎。樊崇等一起共同救止。于是赦免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住，刘恭亦拥护。

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却全都剽夺而走，又数次暴掠吏民，由是三辅地区皆再次固守。百姓不知所归，听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邓禹所止，辄停车拄节以劳来者，父老、童稚，垂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

诸将豪杰皆劝邓禹径直进攻长安，邓禹说："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谷充实，锋锐未可当。但是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敝，然后可图。"于是引军北至栒邑，所到，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

皇上遣岑彭击荆州群贼，下犨、叶等十余城。十一月，甲午，皇上幸临怀县。

梁王刘永称帝于睢阳。

十二月，丙戌，皇上还洛阳。

三辅百姓苦赤眉暴虐，皆可怜更始，计划盗抢出更始；张卬等深以为忧患，命谢禄缢杀更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皇帝下诏给邓禹令其葬更始于霸陵。中郎将宛人赵熹将出武关，道上遇到更始亲属，皆裸跣饥困，赵熹竭其资粮以与之，跟随保护而向前。宛王刘赐听闻，迎还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