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巷瓘山村:雕栏玉砌应犹在
株山之西,钟城山东南,距张巷镇约七公里处,有个底蕴深厚风景秀丽的千年古村——瓘山。说其古,因为它乃北宋乾德二年(964年),熊九居士从拿岗迁入此地开枝散叶而得名,初时为灌木丛生的小山,山形如罐,后雅称瓘山。说其秀丽,则缘于整个村庄水溪环绕,四野稻田广袤青葱,远山在侧,山脉逶迤如黛。至于底蕴深厚,则是有史以来这里涌现了许多学者名人,他们璀璨载册星辰耀眼,像清代的熊懋奖(1719--1788)为官莅事十州县,除了政声卓著累受乾隆皇帝恩敕外,还著述丰富有《闻闻录》《地理要言》《西行辑要》等书。
此外,村庄规模庞大显赫,明初1370年左右,熊氏就已经繁衍到一千多户,洪武十四年(1381)建立圩场,手工业发展,商贾云集,至清代则富甲一方。村民曾称:当时商贸发展到郡省,资产抵半个南昌城。话颇夸张,村里的麻石院却是一个很好佐证。民国时期瓘山曾单独设乡,现为张巷镇村组,亦有三百五十多户,人口突破两千,算是丰城市大村落。
村落大,根据坐落位置又划为八个小部分:桂树、夏桥、仓东、仓西、东边、上社庙、北门、下西坑。又设有四门:东曰凝紫、西曰长庚、南曰专城、北曰锁錀。賦有八景:龙溪精舍、骥岭烟云、东巷晨烟、西坑晚照、大演平湖、新陂古道、姚坪牧唱、高堨樵歌,细细品味一派典型的田园风光,满满的家乡情结。
雨后溽暑,天空湛蓝,沿新修的张长公路前行,一箭风快,进村口溪畔桥边便可看到一座醒目的漆红庙宇,上有“斗门福地”匾额。何谓斗门?原指蓄泄渠水的闸门。福地是有来历的,据说这庙宇是没有墙脚飞落于此,专门留住村中水脉的,水主财,财与才同而不外流。相传附近游家村,村子发达后贤人迭出,但是仍与瓘山熊有差距,于是他们发誓:买尽瓘山田,收尽瓘山水。瓘山有个名叫包师的听了吞下一斗米饭,到骥山上发神力,一夜搬来山上庙宇镇住。游村人一看,岂有将庙宇建在此地阻挡风水的,于是双方打起了拆建官司,知县决定亲自勘察看个究竟。哪知一到,发现庙宇外墙红漆斑驳,屋内蛛网百结,叮吊悬挂,最后宣布庙宇本在此,事实有证。瓘山人以神显灵,香火不断供奉菩萨。现在斗门是老年人活动中心,里面宽敞清凉,老人茶余饭后皆在这里悠哉悠哉,名副其实消闲福地。
走进村里,盛夏的圩场有些空旷,似乎叫人不辨东西。向左村委会旁边是一所希望学校,熊秉权先生捐资助建。先生1932年出生,祖籍瓘山,曾任蛇口工业区管理局局长与深圳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游子情怀恋恋足现,可惜三集中校舍搁置阒寂无人。再向里拐,便可看到高高的院墙,底部麻石围砌,这就是著名的麻石大院:黛门楣,院内长条麻石铺路,即使屋宇空荡也可想见当时豪气。邵坊是九栋十八厅,这里据说是十八栋齐刷刷一起上梁,阔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麻石院属北门,初为三兄弟外出经商富庶,其一衣锦荣归筹建,岁月沧桑,老屋已成为一种纯粹怀念,后辈子孙多新建别处,但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不由然惊叹昔日繁华。
繁华落地,总有人深情忆及,勤劳的瓘山人清代末期开始生产回饼,远销崇仁、乐安、抚州、南城、黎川与福建等地,民国最盛。著名的有熊德顺、熊鸿顺、熊和昌三家食品店,熊德顺经营最上成行家,回饼日产逾千斤,现在好吃的回饼已列入舌尖上的“非遗”。这里的“回饼”味美扬名,与“井头井”水质有关,瓘山地形如船,四面环水,仓东居中若船舱,此井口若竹篙插船定位至关重要。起初,整个村内只有这一口井。做“回饼”的瓘山人手勤脚勤心地良善,某日,一叫花子拐着烂脚来到案板前,好心的店家送其回饼充饥,哪知他得寸进尺要求留宿案板,且在案板上扣烂脚瘟自得其乐。店家无怨,笑语盈盈挑来井水烧热让其盥洗,又清洗案板,倒是转眼叫花子出神入化不见其形,自此他家的回饼色纯外硬格外脆、香、酥,入口泱泱。近些年,有人曾想重修产业,可惜再也无人做出当初口感,只得作罢。
俗话说“地以人贵,人以地传。”走过“井头井”,从老樟树下转折来到熊佛西(1900-1965,中国现代戏剧的拓荒者与奠基人)故居。这是年少他生活过的地方,虽说斯人已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陈旧破败、凋敝凄凉、真是断梁残壁破窗牗,青苔暗日照户堂,也许,每个原乡总是交织人类最复杂的爱与恨情结。佛堂、老屋如同所有空心村一样沉睡角隅,徒然被一拨拨来访者足音叩醒,叹息声声。
沿街檐退出,石板巷笔直悠长,你看,天真孩童不知底事寻踪,绕前绕后雀跃蹦跳,前面九旬老人孤独地守着老屋,侧面家祠铁将军把守,它该欣慰还是悲哀?一百多年前,那位小巷里走出去的十四岁少年,从此海阔天空,辅德中学、燕京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留学研究,一路朝着戏剧教育方向追寻,中西文化交汇碰撞吸收,迸发巨大的创造力,一生创作了27部多幕剧和16部独幕剧,有7种戏剧集出版,撰写了《写剧原理》、《戏剧大众化的实验》等理论专著三种。谁若要了解中国近代戏剧教育史谁也不能绕开他。“南田(田汉)北熊(熊佛西)”终成现代话剧创始人之一,从旧中国到新中国培养了一大批戏剧新人。1956年受毛主席接见,陈毅称其为“我们国家之宝”。
只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故乡恍如一个永远回不去的梦境。怅望旧居,在舞台与现实的迷离中,他孜孜不倦地用一幕幕戏剧悲欣交集诠释自己的一生,是母亲勤劳的生活方式哺育了他,是瓘山给予了他原动力。步出长长的石巷,前面是恩荣“世科第”门楼,并立的是“进士第”,门楼石雕细腻精美,虽有剥蚀,但它无声见证瓘山昔日荣光,走过辉煌的昨天,亦必然迎来瓘山明天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