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奇术:养志法灵龟!
【导读】
孟子说:“人无志,非人也”又说:“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古往今来的智达之士,鲜有不励志自强者。
本篇旨在培养人的意志力,并提出了“暗室逢灯”的告诫:生活一旦有了目标,便要执着追求、孜孜不已,断不能虎头蛇尾、朝秦暮楚。
那么,“养志”为什么要效法灵龟这种瑞兽?据《孙氏瑞应图》和《尚书中侯》记述,它有三大特点,可以为师:“一是不偏不党,唯义是从;二是性稳善守,不失故旧;三是以朴胜诈,以静制动。”此间诸行,是为“志意坚实”的基础。
【正文】
养志法灵龟。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有所欲,存而思之【1】。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也【2】。故心气一,则欲不徨;欲不徨,则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3】。理达则和通,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4】。故内以养志,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分职明矣。将欲用之于人,必先知其养气志。知人气盛衰,而养其志气,察其所安,以知其所能【5】。
志不养,则心气不固;心气不固,则思虑不达;思虑不达,则志意不实;志意不实,则应对不猛;应对不猛,则志失而心气虚;志失而心气虚,则丧其神矣。神丧,则仿佛;仿佛,则参会不一。养志之始,务在安己;己安,则志意实坚;志意实坚,则威势不分,神明常固守,乃能分之【6】。
【注释】
【1】笔者注曰:“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孟子日‘持其志,无暴其气’,此言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2】笔者注曰:“思路闭塞者,缘其多欲。”
【3】高金体注曰:“杨子演玄,必曰泊如;张衡思玄,亦曰晏如。故知欲多者理浅,情淡者志深,思郁则害乘于心,理达则和通于气,故庄生逍遥,列子御风,皆理达之验也。”
【4】笔者注曰:“乱气者,谓体内逆乱之气。《左传》曰‘乱气狡愤,阴血周作,张脉僨兴,外强中乾’,此之谓也。”
【5】笔者注曰:“此谓以养志之术授于所用之人,观其所为。养志则气盛,不养则气衰。盛衰既形,则其所安、所能可知矣。”
【6】俞棪引孔子曰:“夫谈说之术,齐庄以立之,端诚以处之,坚强以待之,辟称以喻之,分以明之,欢忻芬芳以送之,宝之珍之贵之神之,如是,则说恒无不行矣。夫是之谓能贵其所贵。若夫无类之说,不形之行,不赞之辞,君子慎之。”
【译文】
想要培养志向要修习道家所推崇的“龟息”之法。之所以要培养志向,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内心的思维要略便不能畅达无阻。假若产生某种欲望,整日不眠不休的加以考虑,那么,志向便会被心魔所利用,失却本原。欲望多了,思想就分散;思想一旦分散,追求志向的动力就要减弱;追求志向的动力一旦衰弱,就没有办法筹谋划策。努力克制与实现宏愿不相干的思想活动,心无旁骛,杂念就会减少;大脑一旦不彷徨两顾,成就梦想的愿望就不会衰弱;志向和意图始终不渝,思考事情就事半功倍。如果切实明白上述道理,并时时自我警诫,就能让体内的阴、阳二气得到中和,保持正常健康的活动机能(反之,清阳不升,浊阴不降,互相干扰,会造成气血逆乱)。(但是,想要行“纵横”之事,游说各国)对内要培养志气,对外还要明察各种人物。培养志气,就会心思畅通,遍见无碍,(所要游说之人在自己眼前就会纤毫毕现);明察各种人物,才能知人善任、量才授职,从而择选出最合适的外交使臣。我们想要任用人,一定要先了解他的养气功夫如何。待到完全了解他心气盛衰的程度之后,再将养志四法(即潜心、潜息、真定、出定)传授给他,看看他是否勤加练习、奉行不辍,就能知道他能否担当大任。
养志之法若想获得成效,在于持之以恒,若半途而废,先前所聚集的心气就会溃散,心气溃散则所虑不周,所虑不周底气就会显得不足,底气不足(在谈判时面临对手的诘问)应对便不能迅猛快捷,应对不迅猛快捷那么任务就无法完成、志向就无法实现,体内的气血也会因身遭败绩而动荡不安,终至衰疲虚弱。谋不如志、气血两虚就会一蹶不振、精神颓丧。精神颓丧,便会恍惚不清;神志恍惚不清,就不可能专一地探求、领会事理(由此可见,培养志向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培养志向的法门首先要使自己镇定;自己镇定了,志向意愿便会充实坚定;志向意愿充实坚定,威势就不会分散。精神明畅,经常固守,就能够对任何事情抽丝剥茧、条分缕析、动中肯綮。
【案例分析】
范雎:蚕食诸侯、助秦成帝的他缘何大起大落?
范雎早年间曾经周游列国,四处陈说自己的主张。但由于家境贫寒,没有办法筹集活动资金,因而在纵横事业上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只有先寄身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以残羹冷炙聊以自存。
一,死里逃生,秉志不回
据清末李春霖著《辩经》旁引所载:有一次,须贾出使齐国,范雎为其仆从。他们在齐国逗留了几个月,也无法完成魏王之命,不得不做出离开的决定,于是向齐襄王告辞。当时齐襄王久闻范雎之名,就将其召来饮酒叙话,席间襄王问道:“我听说,羽毛丰满的老鹰必定想要高飞,爪牙锐利的野兽必定图谋进击。现在先生谈锋高妙,辩才无碍,将做出什么打算呢?”范雎见对方以礼相待,态度恳切,遂不加掩饰的表露出自己的志向:“佐尧舜,除檮(杌)、穷(奇),治太平。”意思是自己想要在乱世之中辅佐一位雄主,助其廓清寰宇,统一天下,开创盛世。齐襄王欣赏他的才能和志向,想要把他留在齐国。范雎不愿无故辩诘,便委婉拒绝了他的请求。齐襄王终究一代帝王,城府极深,虽然未能如愿,却并未对范雎稍加见责,反而以珠宝酒肉相赠。
须贾得知此事大为恼火,认为范雎必定与襄王私相授受,里通外国,所以才得到这种馈赠,于是他让范雎收下牛肉美酒之类的礼品,而把黄金送回去。回到魏国后,须贾心里嫉恨难平,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魏国宰相。宰相听后勃然大怒,就命令左右近臣用板子、荆条抽打范雎,打得范雎胁折齿断。幸而范雎急中生智,佯装死去,宰相就派人用席子把他卷了卷,扔在厕所里。又让宴饮的宾客喝醉了,轮番往范雎身上撒尿,故意污辱他借以“杀鸡儆猴”,让别人不准再乱说。只剩下半条命的范雎为了苟全性命,就对看守说:“您如果放我走,我日后必定加以重谢。”看守心怀不忍,就将范雎当成死人,扔在了乱坟岗,范雎因而得以逃脱。
其时,乡里的无业游民纷纷出言讥刺他说:“如果召忽遭受您这样的境遇,恐怕早就一头撞死了吧。”平日里跟范雎有嫌隙的人也纷纷劝他自杀。
历代希求建功之士大都会碰到类似“范雎”式的困厄,或是受到强权的蹂躏践踏,或是受到世人的冷嘲热讽。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太史公对此曾经有过评述:“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及在阱榄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入;削木为吏,议不对,定计于鲜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箠,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枪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且西伯,伯也,拘于羑里;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阴,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面称孤,系狱抵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于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裁,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审矣,何足怪乎?”
意思是:猛虎生活在深山之中,百兽就都震恐,等到它落入陷阱和栅栏之中时,就只得摇着尾巴乞求食物,这是人不断地使用威力和约束而逐渐使它驯服的。所以,士子看见画地为牢而决不进入,面对削木而成的假狱吏也决不能接受他的审讯,把思虑计谋定在自我了断上面。如今我的手脚捆在一起,被木枷锁住、绳索捆绑,皮肉暴露在外,受着棍打和鞭笞,关在牢狱之中。在这种时候,看见狱吏就叩头触地,看见牢卒就恐惧喘息。这是为什么呢?这是经过长时间的威逼约束所造成的形势。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谈什么不受污辱,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厚脸皮了,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况且,像西伯姬昌,是诸侯的领袖,曾被拘禁在羑里;李斯,是丞相,也受尽了五刑;淮阴侯韩信,被封为王,却在陈地被戴上刑具;彭越、张敖被诬告有称帝野心,被捕入狱并定下罪名;绛侯周勃,曾诛杀诸吕,一时间权力大于春秋五霸,也被囚禁在请罪室中;魏其侯窦婴,是一员大将,也穿上了红色的囚衣,手、脚、颈项都套上了刑具;季布以铁圈束颈卖身给朱家当了奴隶;灌夫被拘于居室而受屈辱。这些人的身份都到了王侯将相的地位,声名传扬到邻国,等到被加罪于身的时候,不能够下决心自杀,处在污秽屈辱的地位。古今都是一样的,哪里能不受辱呢?照这样说来,勇敢或怯懦,是由于时势所造成;坚强或荏弱,也是环境所决定。范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未轻生。
范雎的朋友们听说他大难不死,也都纷纷赶来为他摆酒压惊,并建议说:“您是一介草莽,却总想着出人头地,怎么能不招致祸端呢?不如放弃不切实际的理想抱负,踏踏实实的做个平民百姓,以求躲避灾难。”范雎回答道:“如果因为一时时运不济,就改变自己的志向,即使贤如管仲、圣若仲虺,也难以流芳后世吧?”险死还生的范雎不但没有放弃本业,反而对捭阖之策钻研日深,“养志之始,务在安己;己安,则志意实坚”恰是他此时的真实写照。
二,乘时进言,克成大业。
后来,范雎通过郑安平与王稽的帮助,辗转来到秦国,易名张禄,并成为那里最下层的一个幕僚。
王稽不忍见到范雎怀才不遇,于是跟秦昭王说:“魏国有个叫张禄的,是个难得的纵横家。他曾经跟我闲聊,说‘秦国已有倒悬之急,累卵之危,我祈求亲自向圣上陈说利害和祸福’。我看他言之凿凿,不像胡言乱语,希望您能抽空接见他!”
昭王刚想推辞,王稽便说:“张禄先生说昭王您自恃战功赫赫,辟土千里,肯定不屑于与说客讨论政事,一定会拒绝他的请求。不过没关系,他托我呈上书信一封,您看过后如果觉得言无可采,我就替您把他哄走!”
秦昭王见范雎竟能未卜先知,不禁兴趣盎然,于是静心阅读他的信件,其文意大略如下:“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推行政事,有功劳的不可以不给奖赏,有才能的不可以不授官职,劳苦大的俸禄多,功绩多的爵位高,能管众多事务的官职大。所以没有才能的不敢担当官职,有才能的也不会被埋没。假使您认为我的话可用,希望您推行并进一步使这种主张得以实现;如果认为我的话不可用,那么长久留我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谚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断于有罪。’如今我的胸膛耐不住铡刀和砧板,我的腰也承受不了小斧和大斧,怎么敢用毫无根据疑惑不定的主张来试探大王呢?即使您认为我是个微贱的人而加以轻蔑,难道就不重视推荐我的人对您的担保吗?况且我听说周室有砥砨,宋国有结缘,魏国有县藜,楚国有和氏璞玉,这四件宝玉,产于土中,而著名的工匠却误认为是石头,但它们终究成为天下的名贵器物。既然如此,那么圣明君主所抛弃的人,难道就不能够使国家强大吗?我听说善于中饱私囊的大夫,是从诸侯国中取利;善于使一国富足的诸侯,是从其他诸侯国中取利。而天下有了圣明的君主那么诸侯就不得独自豪富,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它们会削割国家而使自我显贵。高明的医生能知道病人的生死,圣明的君主能洞察国事的成败,认为于国家有利的就实行,有害的就舍弃,有疑惑的就稍加试验,即使舜和禹死而复生,也不能改变这种方略。要说的至深话语,我不敢写在书信上,一些浅露的话又不值得您一听。想来是我愚笨而不符合大王的心意吧?还是推荐我的人人贱言微而不值得听信呢?如果不是这样,我希望您赐给少许游览观赏的空闲时间,让我拜见您一次。如果一次谈话没有效果,我请求伏罪受死。”
昭王于是接见范雎,问他说:“您将以什么方略教导寡人?”
范雎的回答很有艺术,堪称刚柔相济、劝讽并用:“秦国地势险要,山川形利,北有高山、谷口,南临泾、渭二水,东倚陇山、蜀道,西据函谷、肴坂,兼有雄师百万,战车千辆, 进可攻,退可守,这是据以建立王业的好地方啊。您的百姓不敢因私事而争斗,却勇敢地为国家去作战,这是据以建立王业的好百姓啊。
现在大王同时兼有地利、人和这两种有利条件。凭着秦国士兵的勇猛,战车的众多,去制伏诸侯,就如同放出壮犬去捕捉跛足的兔子那样容易,建立霸王的事业是完全能够办到的,可是您的臣子们却都不称职。秦国到现今闭关固守已经十五年,之所以没有完全霸控山东诸国,都是因为穰侯为秦国出谋划策不肯竭尽忠心,而大王的计策也有失误之处啊!”
秦昭王长跪于地,道:“愿意听从您的开导!”
范雎首先直斥其非:“秦国越过韩、魏两国去进攻齐国纲寿,这不是个好计策。出兵少就不能损伤齐国,出兵多反会损害秦国自己。我猜想大王的计策,是想自己少出兵而让韩、魏两国尽遣兵力来帮助秦国,这就违背情理了。现在已经看出这两个友国实际并不真正亲善,您却要越过他们的国境去进攻齐国,合适吗?这在计策上考虑太欠周密了。况且曾有过这种失算的先例,先前齐湣王向南攻打楚国,杀楚军、斩楚将,开辟了千里之遥的领土,可是最后齐国连寸尺大小的土地也没得到,难道是不想得到土地吗,是形势迫使它不可能占有啊。各诸侯国看到齐国已经疲惫困顿、国力大衰,国君与臣属又不和,便发兵进攻齐国,结果大败齐国。齐国将士受辱溃不成军,上下一片责怪齐王之声,说:‘策划攻打楚国的是谁?’齐王说:‘是田文策划的。’于是齐国大臣发动叛乱,田文被迫逃亡出走。由此可见齐国大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它耗尽兵力攻打远方的楚国反而使韩、魏两国从中获得厚利。这就叫做‘倒持干戈,授人以柄’。”
秦昭王点头称是。
范雎趁热打铁,提出“远交近攻”的战略:“大王不如结交远邦而攻伐近国,这样攻取一寸土地就成为您的一寸土地,攻取一尺土地也就成为您的一尺土地。如今放弃近国而攻打远邦,不也太荒谬了吗?再说,过去中山国领土有方圆五百里,赵国独自把它吞并了,功业建成,声名远播,利益到手,天下没有谁能侵害它。现在韩、魏两国,地处中原是天下的中心部位,大王如果打算称霸天下,就必须先亲近中原国家,把它们作为进取天下的踏脚石,以此威胁楚国、赵国。楚国强大您就亲近赵国,赵国强大您就亲近楚国,楚国、赵国都亲附您,齐国必然恐惧了。齐国恐惧,必定低声下气拿出丰厚财礼来奉事秦国。齐国亲附了秦国,那么韩、魏两国便乘势可以收服了。”
秦昭王听从了范雎的建议,果然在开疆拓土方面大收成效。
两年后,范雎又设下计谋,帮助秦昭王剪除国内的利益集团,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蠹政害民、贪污公帑的贵族都被清理。自此而后,秦国“内登至治,外服四夷”,范雎也得以封爵应侯。
鉴古明今,不少人认为范雎之所以能为秦国所重,一方面在于他对昭王的性格有着深刻的认识,知道与他交谈应该采取何种技巧;另一方面,在于其遣词绝妙、分条析理、言能中的。确实如此!但是,观面知心的本领和深刻犀利的谈锋并非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后天长期砥砺修行的结果。
《养志法》云:“内以养志,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分职明矣”又云:“志意不衰则思理达”。信然不虚!
三,妒心炽烈,终以亡身。
公元前264年,秦国进攻韩国,夺取汾陉,并靠着广武山筑造城墙。五年之后,秦昭王采用范睢的谋略,施行反间计,使赵国疑其老将,赵王因而让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代替廉颇统帅军队。结果大败亏输。
常言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此后不久,武安君白起的锋芒渐起、圣眷日盛,范雎深以为忧,就向秦昭王进谗,将白起杀害。
白起死后,秦国一时将才难觅,只能让郑安平临危受命。郑安平素无韬略,加之不孚众望,根本无法调度三军,最后只落得个临阵倒戈的下场。对此应侯自知罪责难逃,整日闭门不出。
秦昭王安慰他说:“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夫以远思虑而御勇士,吾恐楚之图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欲让范雎不以前事为念,精研苦思,再出奇计。
范雎一时彷徨无计。过了几天,辩士蔡泽力劝范雎引咎退位。范雎十分恼火,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呢?”
蔡泽引经据典道:“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然亦可原与?”
意思是,一年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它们(代指春夏秋冬)各自完成了使命就自动退去。这是天道运行的规律啊!您强行霸占着丞相的位置不肯归隐,难道是想要重蹈商鞅、吴起、文种的覆辙吗?
范雎知道对方是故意拿这三个人来堵自己的嘴,于是反驳道:“公孙鞅奉事秦孝公,终身没有二心,设置刀锯酷刑来禁绝奸诈邪恶,切实论赏行罚以达到国家太平,终于为秦国擒敌建功,开拓了千里之遥的疆域;吴起奉事楚悼王,使私人不能损害公家,奸佞谗言不能蔽塞忠臣,他议论从不随声附和,办事也不苟且保身,不因危险而改变自己的行动,坚持大义不躲避灾难,楚国因为他的存在而兴旺发达;大夫文种奉事越王,君主即使遭困受辱,仍然竭尽忠心和毫不懈怠,君主即使面临断嗣亡国之难,也仍然竭尽全力挽救而不离开,越王复国大功告成而不骄傲自夸,自己富贵也不放纵轻慢。像这三位先生,本来就是奉行道德大义的标准,坚守忠诚气节的榜样,为什么说不能效法?”
蔡泽继续诘问道:“人们要建功立业,难道不期望功成人在吗?自身性命与功业名声都能保全的,这是上等。功名可让后世效法而自身性命不能保全的,这是次等。名声被人诟辱而自身性命得以保全的,这是下等。如今您的人主亲近忠臣,不忘旧情比不上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而您的功绩以及受到的信任、宠爱又比不上商鞅、吴起、大夫文种,可是您的官职爵位显贵至大,自家的富有超过了他们三位,而自己不知引退,恐怕您遭到祸患要比 他们三位更惨重,我私下替您感到危险。老百姓常说‘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圣人也教导我们说‘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就连《易经》上都有‘亢龙有悔’的说法。事物发展到鼎盛就要衰败,这是天地间万事万物的常规。进退伸缩,附合时势的变化,这是圣人恪守的常理。”
范雎听罢,为之语塞。
蔡泽抓住了应侯“不应”的这个缝隙,趁势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翠鸟、鸿鹄、犀牛、大象这些动物,都是难得一见的猛禽,在百兽之中地位显赫,老虎和狮子都对它们忌惮三分。然而,它们却还是无法避免死亡,纷纷死在猎人手里,这是为什么呢?其原因就是被诱饵所迷惑。您现在死死的攥住名位,跟那些猛禽死死的叼住诱饵有什么不同呢?您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送回相印,把它让给贤能的人,自己泛舟西湖,颐养天年呢?这样的话,您一定能够保全爵位,世代称侯,而且拥有许由、延陵季子那般谦让的声誉,像王乔、赤松子一样的高寿多福,这么做比起来终遭灾祸怎么样?道家推崇‘欲而不知,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失其所以有’,希望您理解这句话!”
范雎无奈道:“先生幸教,雎敬受命。”于是辞官,不久后抑郁而亡。
按理说,范雎与蔡泽同为纵横大家,论辩之术不相伯仲。可此次双方交战不到三个回合,范雎就无言以对了。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形格势禁,范雎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恩深雨露”和“兴国之谋”,故而失去了继续为相的底牌;二是恼恨自己曾为利欲所蔽,排挤同僚,以致秦国走上了下坡路,觉得有愧前志(佐尧舜,除檮(杌)、穷(奇),治太平。),心气先就怯了,所以败下阵来!
《养志法》云:“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志意不实,则应对不猛”。诚是此理!后世养志者当以范雎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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