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英 | 高中琐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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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慧英

十、我被物理虐了三年

高中毕业后的几十年里,我做恶梦的内容之一是跟物理科有关,几乎每年要做一遍,梦中有时是临近高考了我还没有复习过,连基本公式都忘了,有时是高考物理时最后一题因时间只剩五分钟了还没做过,有时是老师要发物理试卷了,我担心会不会受老师批评,梦中的紧张、焦虑、无助、绝望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梦醒来时要好久才能缓过神来,庆幸自己幸亏是在梦中。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读高中时被物理这门课虐的。
读初三时我是教物理的胡才富老师眼里最聪明的女生,什么电学,左右手定则等一学就懂了,但是上高一起物理好像对我突然变脸似的,高一物理中物体上抛运动的初速度,到达最高点的时间,下落到离地多高时的速度......高二时U型管水银柱压强大气压计算,高三时动量守恒定律,一颗子弹打进木块,计算木块在摩擦系数多少的板面上还能前进多少?两列波相遇问题,向心力问题等等,我至今是没有完全搞懂的,本来打算想毕业后再去钻研一番,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的物理考试成绩往往居班级中下游,三年下来物理无数次考试,(百分制)上85好像是屈指可数的,最好的一次是毕业省会考,考了90,而90也算是班级中档的,说实在我的物理成绩放全县比不算差,但在一个学霸班里我感觉物理成绩令我那样压抑,估计好多进名校进学霸班的孩子也有我当年的压抑吧。我的那些物理特别好的女同学像老佩,老鲍,老盛,老童等我至今还在佩服,老佩高考物理满分100。
▲左一高考物理考满分的老佩
我的物理成绩除了自己脑筋转弯欠缺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听不懂老师的表述,在宁海,方言是五里十里不同的,我读初中前没出过乡里,到了县城,感觉听城里话像听日语一样,老师们又用方言上课,三年换了三个物理老师,高三时听说楼振龙老师是宁海物理界数一数二的老师,不过他的口音我更难理解了,他大概是苏北人,口音和用词带有上海方言,比如"这个东西"他说成"叠格麦事",他上课是那样的富有激情抑扬顿挫和语重心长,生怕有一个同学不理解,由于性子急,他在黑板上写的每一个字基本是一团团小小的乱麻,不过他边写边解释,大家连猜带想也习惯了,而我一直不习惯,上物理课好像没有享受过知识的乐趣。
我的高考物理考了76(百分制的),班上物理成绩好一点的基本在85以上。高中三年里我感到最自豪的一次考试是高三时的化学竞赛,考了年段前十,题目不是一点点的难,是选了每一个知识点里最难的,比如考关于中和滴定知识点,难到上课基本没必要没时间讲。考前十的都是北大清华的料,都是学习上的白天鹅,而唯有我是只丑小鸭,这个成绩当时陈老师的表情告诉我,他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班上学霸建军,斌贤,盛洁当时也考了前十,陈老师是毫不吃惊的。
我发现学生时代获取的满意成绩往往不会成为一个人做美梦的题材,反而感到焦虑的功课是做恶梦源头,据说许多被数学虐过的人更是如此。

十一、跟我同学时间最长的同学

如果你跟一个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那也得前世有过百年修炼的,胡能庆是我唯一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毕业的同班同学,他天生缺点黑色素,头发是不用染的天然的栗黄色,皮肤白得不要不要的,个子高瘦,戴副眼镜,看上去像个英国人,每当我看到霍金年轻健康时的照片就会联想到他。他数学从小特好,记得小学一年级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时,坐我左边是胡徐华,右边是胡能庆,有道数学题大概是10-( )+3=5这样的压轴题,我做不出来,而全班也只有他一个同学做出来(我们那时的小孩子都是野生货,智力没被开发过,估计这就是奥数题了)。读初三时全镇进行了一次统考,他数学考了全镇第一(94分),我考了92,教我们数学的叶浩才老师说我第二。
我那时是全校因读书懒惰到无药可救而出名的女生,到现在初中同学对我记得最牢的也是这一点,我是班主任老师重点家访的对象,别的女生乖乖的留下来背单词背课文,我跑掉了,班主任戴老师(胡军的妈妈)第二天当着班级同学给我取了个绰号"懒婆娘",中考时语文试卷有一段高尔基写的《海燕》要填空,我没救星了,全空着,可能作文捞了个高分,否则语文是考不及格的,那时的农村孩子全凭数理化优秀考上重高。
高中一年级分班时,我又跟胡能庆“做班”,高二我们都选择了读理科,胡能庆是当时我们县里数学最突出的高中生了,唯一得了全国奥数联赛二等奖,他们一家姐弟理科特好,他姐大概是舟山市的高中物理教研员。读高三时我们学的最难的是微积分导数初步知识,他却在自学高等数学了,也许是钻研得太深奥了,高考时他数学正分居然只比我高了1分,老师同学眼里他是最有实力夺满分的,而他附加分得了20分,满分!附加分于清华北大录取是没用的。后来胡能庆被杭大数学系录取了,大学里也是数学佼佼者。大学毕业后,在宁大工作一两年就辞去教书工作,自己搞计算机编程研发,其实比马云起步更早,这一代人就是我比喻的在时代的洪流中,勇敢地跳下了悬崖化作一道彩虹的水珠。
其 实,考入考清华北大的是实力加运气,我班至少还有3-4位同学跟三位考入清北的同学成绩不分伯仲,只是最后的一次考试闪了一下腰而已    。
我相信高考很重要,它给那些两手空空唯有吃苦耐劳精神的社会下层子女留出了上升的通道,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更广阔的舞台,但高考的输赢是一时的而非一世,世上没有一次考试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未来,无论多重要的考试,都只是人生的一个标点符号,或是感叹号,或是省略号,或是句号......,后面的人生书写更重要,与其在失败的哀伤中止步不前,不如在最扛摔的年华里抓紧时间一头扑进这荆棘丛生又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历练自己,这世界智力固然是稀缺资源,但坚韧才是最了不起的天赋,只有自强不息者才能得到命运的奖励,不强自息者才老是抱怨命运的不公。
▲著名数学特级教师杨象富老师(左),胡能庆,他怕人家误会是老外,头发通常染成黑色。

十二、老章

高三那年,大家搬进了新的寝室,人数也少了一半,只有8人一间,那时我们都姓"老",老孙,老程,老童,老葛,老佩,老鲍,老章,老张,只有杨宝芝叫"包子",夏霄冬叫"霄冬",大家叫我老英,晚自修下课回寝室到熄灯铃响这段时间大家可兴奋和闹腾了,叽里呱啦几乎每晚说到说不动为止,老章话最少,最爱看小说,一本小说没几天看完了,里面故事情节复述得头头是道,这本事我一直佩服至今,老章读书最不用功,她好像从未紧张焦虑过,没心没肺的一个同学,个子瘦瘦小小的,脾气很好,从不生气,她的口头禅是"阿直啦(意思是随便ta好了)"。大学毕业后她一直在前童中学教数学,后来兼职总务主任,有当家理财能力。有了微信后,她当了高中同学的群主,毕业三十周年同学会时,她被同学称cfo,忙前忙后,为同学会出了很大力,我因人在奉化又拖着两个娃,打算不去参加同学会,老章软磨硬泡动员我一定要参加,说这次同学会是年级段五个班一起合办的,很隆重,县档案馆备案的,她再三说:“要么叫同学来接你,要么你打的来,车费到我处报销。" 不愧是群主,能把天南地北同学找到一个群里,以不落下一个为己任,聚在一起开了个难忘的同学会。见到老章时,感觉时光在她身上停止了,看上去她比我们年轻得多,感觉好有风韵,可能是她没心没肺的缘故。

▲身披鲜绿外套是老章

今年正月初二,老程突然对我说"老章走了",我不敢把"走了"理解成"去世",过了好长时间才抖抖颤颤地问老程"啥意思?"

老章的病是被误诊而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当初她喉咙发痒,又教初三,课时多,以为咽喉出问题了,一直当咽喉炎治疗。我问老程肠子发病怎么会跟咽喉有关呢?她说咽喉,胃,肠都是属于消化系统的,关联密切,而肠胃又是人体里最脏的,每耽误三个月就等于病程进一级恶化了......世间最遗恨的事莫过于亲人的命被耽误了。

我们心中的小妹,我们可爱的老章确实走了,永远阴阳两隔了,纵然心里有万般的郁闷悲痛和不舍,但回天无力。她曾经对我说:”老英,退休后,你回宁海来吧,大家当姐妹一样走走也方便点。" 我们失去了一个情同手足的好姐妹,忖起她就非常悲痛惋惜。

要不是老章那么执拗地叫我参加同学会,我因太不方便为由,不去了。参加同学会后,大家请我动笔写一篇纪念册里的文章,我写了,文中最后一句是“期待另一个三十年同学会的到来,亲们加油!"

目睹亲情友情的凋零,日渐感受到世间唯生死是大事,其余都是可散可聚的几朵浮云而已。愿我们不落一个,待到八十再聚首。

▲班长王建军是浙江省清华校友会会长,读书万卷的企业家。
▲万山红是我同届不同班的同学,她从高中起一直是著名schoolmate,她爸爸是万柏春先生,是我们县里著名的语文老师。他在县广播站朗诵的《十里长街送总理》使得好多人边听边流泪。万山红高中时参加华东六省一市作文竞赛获得一等奖,大概写的是她的数学老师马老师风趣生动的数学课,马老师上交集∩和并集∪时用饭碗盛饭来形容,碗口朝下饭自然少了,只黏住了几粒米饭,碗口朝上呢🍚自然就多。万山红考入人民大学不知什么专业,反正后来听说她采访了唱歌的万山红,我不知哪里报刊上看到过的"万山红采访万山红"。万山红现在是央视制片人,上次年段五个班级联办的高中同学会,她给我们班级文艺节目制作的茶文化背景解说,那真是央视档次。
▲左一同班同学李东辉,中考英语只考了32分,高考英语98分,他数理化特别突出,被清华大学录取,中为西湖大学校长施一公。
▲王鸿飞上高一时还只有十三四岁(右上),我们称呼他为"小鬼",下图是他作为县领导亲自开直播吆喝”宁海白“(枇杷)。

▲我班的16位女同学except我,都是美女啦,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作班花的,且愈老愈美。女同学中有剑术太极造诣很深的,现任县太极总教练的老葛,有乒乓球专业水准的老蔡,有徐霞客研究会成员兼摄影写作爱好者老程,有资深数学老师,有农机专家,有行长,有高考物理考满分的,都是才貌齐全的,当时全县最聪明的女生。16位女同学有9位从事教育工作。

▲大长腿同桌同学,数学教育界的姐妹花。

【续完,有空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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