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的中午,日头尽管毒辣,松林里,空气却是凉爽的。
午饭后,王来坐在木屋外朝南的台阶上抽烟。第二支烟刚抽到一半,刮来一阵凉风,王来浑身一哆嗦,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便丢掉烟头走下台阶,绕过一棵棵松树朝南边摸索走去。松林南边是一块平阔地。夏天天好的时候,王来吃过午饭都要去那里打会盹。平阔地倒也不远,平常百十来步就到,王来午饭时喝了半斤白酒,跌跌撞撞仿佛走出二里地。出了松林,就可看到四四方方、不到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平阔地。地里长满了青草,还有一些开着紫色花瓣的野苜蓿。地西是一条湍湍流淌的小溪,王来顺着小溪继续往南走。到了平阔地的西南角,一棵松树冠大如盖,在草地里投下大片阴翳。松树下,海景图案的遮阳伞撑开着,伞把用石墩固定在草地里,伞顶的边缘落着几颗米粒大小的鸟屎。一方石凳,一方石桌,齐摆在伞下,一把轻便折叠躺椅斜躺在草地上,显得松松夸夸。王来踉踉跄跄走到躺椅旁,身体像是被子弹射中,径直倒向躺椅里。半睡半醒间,王来感到耳畔有声音不停缠绕,仿佛夏夜的蚊吟,又仿佛老牛痛苦的声唤。他索性翻个身,换个姿势,那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阵马达轰鸣,又戛然而止。王来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浪涌向自己的后脑勺,鼻翼扇动间,浓浓的汽油味令他隐隐作恶。王来紧蹙着眉头,将一张皱巴巴的脸斜瞥向车来的方向。一辆黑色的摩托似一匹高头大马,霸气地横在不远处的石子路口,发动机虽然机慢了下来,但未熄火。王来注意到,一个男人模样的车手斜跨在车上,正侧身扭头往他这边望。那人的头盔是黑色,仿佛工事简单的堡垒,掩着时下颇为流行的蛤蟆墨镜,皮衣和皮裤同样也是黑色,就连踩在褐色松针里的一只仿战地军靴也是亮闪闪的黑。王来眉头紧蹙,慢慢拾起身,先用手搓了一把脸,然后岔开五指一边侍弄缭乱的微卷长发,一边咧开嘴、慢腾腾朝来人走去。摩托车发动机依然喋喋不休,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那人仍直勾勾望着王来,一动也不动,仿佛冻僵了的黑色雕塑。王来不由得心生恐意,脚步刹住了车。王来这才发现,自己与那人之间仅剩不到一庹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之间,完全能跑过一头诸如老虎之类的猛兽。透过这恰好的距离,王来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胳膊和大腿结实如同松木桩,将要把皮衣皮裤撑裂。因为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就算他再怎么辨认,也仍然认不出那张脸。不过,王来还是注意到,那人的喉结看上去比常人的更要尖、更要鼓,宛如将要出膛的子弹。就在王来发愣的当儿,那人终于动弹了。但他并未从车上下来,只是将头扭正,然后双手撒开把手,继而挺直腰板。王来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那双手所吸引。那是双大而灰白的手,不似干苦活的人那样粗糙,但也并不白嫩细腻,显然经过风吹日晒。那双手突然白鲫鱼一样跳向黑色皮上衣。左手拉开皮衣拉链,右手在左胸兜里来回游荡。此时,王来的瞳孔向四面八方不由地扩张。大概数秒钟后,那人的右手从左胸兜里抽将出来。几乎同时,王来仿佛看到一把刀,闪着锋利的光芒,向自己腰间飞来。他下意识用双手将那东西往怀里兜,却没兜住,最终落到地上。王来在低头捡拾落物时,一阵怒火涌上心头。王来想破口大骂,甚至想暴揍那人一顿。但对方骑车而来,不但身材健硕,而且行为嚣张,自己羸弱如同一闺中女子,恰能激发恶人犯罪。就在王来衡量谁更不是对手时,那人突然猛拧把手,油门一轰,闪电般划出一道弧线,如脱缰的野马没蹄于石子路的尽头。王来收到的是一封信。信封上没写寄件人地址,没贴邮票,也没盖邮戳,俨然一件来历不明的三无产品。
陈伟一,八零后,法学学士。文学、书法爱好者。以纯文学忠实拥趸而自居,以着三两字为乐趣。现为内蒙古哈伦能源热电厂电网专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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