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享的福!

福,是中国文字中吉祥的字眼;福王这样的称号,自然是古代中国历史上让人称羡的好名号。
明代的福王朱常洵,是明神宗的三儿子,应该说,他的一辈子,除了结局,的确是有福、幸福,配得上一个福字。
他的出生,就很幸福,生在帝王家不算,他的母亲郑贵妃,是明神宗最宠爱的妃子,我们都知道,男人最爱的女人,她的儿女也自然更加受疼爱。
朱常洵被老爹疼爱到什么程度呢?——不顾国本,引发长达15年的“国本之争”。
简单说,就是不想让大儿子接班了,让这个最喜欢的三儿子接任皇帝大位。经过西方平等观念洗脑的现代人,往往不理解这样操作的可怕后果。这样破坏了千百年政治规则、爱谁就谁的举动,极有可能引发皇室内部的骨肉相残和激烈的政治动荡。历代王朝,“废长立幼”都是大禁忌,历史上的教训,不胜枚举。
但为了这件众矢之的事,明神宗与大臣们斗了15年,成为万历朝最激烈复杂的政治事件。为了达到目的,共逼退首辅四人,部级官员十余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员人数三百多位,其中一百多人被罢官、解职、发配。神宗一意孤行的决心、对福王儿子的宠爱,不难想见。
虽然神宗最终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极力阻止反对,未能如愿把三儿子推上皇位,只能在1601年册封他为福王。但从事后的历史演进看,对于朱常洵来说,由此摆脱了侄子崇祯在明朝末年内忧外患、如烤似煎、焦头烂额的皇位磨难,没当上皇帝而当福王,也很难说不算他的“福气”。
而失去上位皇帝的朱常洵,生活待遇上得到的享受,实际上,并不比皇帝差。
 
感觉不能继位亏待了小儿子的万历,满怀愧疚:既然不能给爱子至高无上的帝位,那就补偿给他尽量多的巨额财富呗!
 
分封的地方,是交通便利、富庶繁荣的九朝古都洛阳,赐封肥田沃土2万顷,土地远至山东湖广。
福王结婚,神宗两口子精心操办了一场荣耀排场、震惊全国的奢华婚礼,花费国库白银30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呢?连贵为一国之君的明神宗朱翊钧自己,在万历六年举办婚礼,也不过才花费了区区7万两白银;而在财政日趋紧张、入不敷出的明末,给自己一个小儿子的结婚费用,却高达自己花费的四倍多,这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小儿子的厚爱与恩宠!
这还只是结婚费用,不包括作为婚房的福王府建设呢。
而福王府的建设,动用工匠三万二百余工,前后修建时间长达13年,费用高达二十八万两,超过了明朝祖训规定的十倍之多。这处建筑,精美宏大,就是缩小版的皇宫。虽然外宫被李自成焚毁,内宫却能保留到抗战初,民国政府迁徙至陪都洛阳之后,还能在这里办公。
至于平时的零花钱,除了2万顷土地的租地收入,还有来自皇宫老爸老妈的赏赐。神宗年间锦衣卫负责收取的工矿税,在国家财政体系中地位特别,算是皇帝个人的小金库,如何花不需要听大臣们叽歪,而福王朱常洵,就是老爸这笔私房钱的最大得利者。
《明史》记载;“帝所遣矿使税使数十人,日有奉,月有进,所得珍宝不可胜数,号位人主私财。及福王之国,斥其十之九遣之。所赐庄田四万倾”……民间狼藉谓:‘帝耗天下以给(福)王,为洛阳王邸富于大内’。”
这些之外,福王的收入项目,还包括长江沿岸获洲杂税,以及四川盐井、榷茶银。其中最厉害的,是洛阳地区的食盐专卖权,可出售淮盐三千引。
由此,福王朱常洵积累了大量财富,成为最富有的明末藩王,富比皇宫。即使老爸不在了,崇祯继位,仍然享受优待;“及崇祯时,常洵地近属尊,朝廷尊礼之”。
客观的说,明末的皇帝,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内部天灾不断、人祸连绵;外部满清狼奔、边患日盛,不难想象当时崇祯内忧外患的狼狈与压力;然而,福王朱常洵,却不需要为这些头痛事烦心,身为皇叔地位崇高,有壮丽的宫殿住,有稳定的土地和工商收入,仓库有大堆银子积蓄,需要操心的,不过是吃喝玩乐,享受生活,日子不要太滋润!
显然,这样的生活,真的是给个皇帝都不换。这样的优裕中,自然心宽体胖,福王长成了体重300多斤的大胖子。
应该说,投胎技术不是一般高的胖哥朱常洵,从小在高墙大院中,父疼母爱,生活优越,备极荣宠,虽然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突出的能力才华,有什么大善大为;但应该说,他也没有什么太突出的恶行,既没有政治上的妄为野心,也没有什么飞扬跋扈的大奸大恶。
历史上对他诟病最多的,也仅是清丈土地和救灾不突出。赏赐的土地,重新丈量下,盘点下家底,也算人之常情。就算有下属在这过程中搞点小动作,勒索百姓之类,但他本人的利益,也只会受损难有受益,不宜算成他的大罪过;即使老爹神宗皇帝赏赐给他的4万顷土地,他也只接受了一半,并没有贪婪无度。
这样平庸规矩的人物,太平盛世,大概率会一生富贵,过完人人羡慕的享乐人生。
但是,老天能给你富贵与福气,也就能给你灾难与炼狱。
明末,他花团锦簇的王府之外;旱蝗大灾,饥民相食,天灾人祸下,已经是民不聊生的悲惨世界。
1634年,河南籍前兵部尚书吕维祺如此报告河南的情形:“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庚午旱;辛未旱;壬申大旱。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欲使穷民之不化为盗,不可得也。”
如此人间地狱中,你的天生富贵,岂能还岁月静好?
不知道是从小养尊处优,不知民间饥苦;还是天性吝啬,嗜钱如命;或是顾忌政治影响、怕落下收买人心的嫌疑,反正,大名鼎鼎的有钱人福王朱常洵,在这样连绵的灾荒中,并没有大力救济灾民,至少,没有给民间大众留下和他实力相称的赈灾印象。
李自成的大军,号称不纳粮,实际上也无粮可纳,但千百万人要吃饭啊,没有啥好名声、又出名有钱的胖哥福王,岂不是最好的目标?
李自成来了!刚刚进入河南之时,他的队伍还不过千人,势单力薄,不一定强过王府的保安队,根本就入不了福王法眼;谁知,短短几个月之间,活不下去的灾民纷纷加入,迅速就发展成数万人的规模,一举攻克永宁、偃师、灵宝、宝丰等地。
1641年正月,已经成了气候的李自成大军,直指福王,来到了洛阳。
洛阳这么重要的城市,城防自然极其坚固,崇祯也派王胤昌率大军防守,要攻下它不是易事。果然,被福王的财富馋红了眼的李自成大军,拼命进攻下,城墙下留下厚厚的尸体,依然只能望城而不得。一度,福王重金犒赏下的敢死队,还出城袭击,逼退大军。
然后,权贵的敌人,却并不只是存在于城墙外的敌对阵营中,往往就是自己寄靠的胳臂拳头呢。
战事正酣时,守城的明军士兵,出事了!凭什么你就天生富贵享受人生,我们就该打仗卖命保卫你的幸福呢?心怀不满的明军士兵,关键时候开始哗变,突然把正指挥守城的主将王胤昌,在城墙上绑起来,并杀掉阻止的军官,与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迎入李自成大军。
本来固若金汤的洛阳城,在福王的目瞪口呆中,转眼之间,就换了主人。
主将王胤昌,在混乱中逃得生天;谁知,崇祯帝被却不放过他,后来被凌迟于市——还不如死在乱军中爽快些;而逃出洛阳城的福王,最终也没逃出生天,在郊外的迎恩寺被抓获。
接下来,这个享受了几十年人生幸福的福王,最终被历史记住的,不是他人人羡慕的富贵福分,而是令人发指的死法!
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二十日,河南洛阳,福王府邸。
在宏伟壮丽的飞檐红墙映衬下,宽阔的王府中堂广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中,烈焰腾腾,珍稀红木制成的无数王府家俱皆成为柴木,烘烧着一口从洛阳郊外迎恩寺抬来的“千人锅”。巨大的铁锅内,撒满姜、葱、蒜、桂皮、花椒以及无数高汤炖煮用料,奇香扑鼻。
给予了朱常洵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后,突然间,命运,就在猝不及防中,为他打开了地狱恐怖之门!
被剃光洗净的朱常洵,在士兵们的欢呼中,与几只剥皮的梅花鹿一起,被投入大锅之中;直到此时,他才突然发现,他一生的福气,今天彻底用完了!随着他绝望的挣扎,300多斤的白胖身躯在铁锅中沉浮;凄惨的嚎叫,淹没在周围从来羡慕仰视他的饥民们兴奋的狂呼中;在炼狱般的毁灭中,他何曾想到,传说中的地狱,就在他雄伟壮丽的宫殿屋檐之下…
福王和梅花鹿同炖,福鹿双全,让我们这些饥肠辘辘、走投无路的苦命人,通过“福禄(鹿)宴”,分享一点你的福气吧!
在无数士兵狂欢般的喝汤吃肉中,尊贵一世的福王,最终,变成了他们肚子中第二天的粪便。
应该说,在人命不值钱的明末乱世,杀戮无数中,李自成大军这样残忍的处死对手,也并不多见;这,与其说福王朱常洵有什么让人咬牙切齿的罪恶,不如说,其实只是代表了一种愤怒绝望的社会情绪:我们百姓受苦受难,你何德何能,凭什么就可以享受这样的财富地位?
冷笑千万人头落地的同时,别忘了福王府的这锅汤!
史籍中关于福王朱常洵的真正死法,有多种说法,但几百年来,民间社会,就懒得理睬、就情愿相信:他就是这样的死法、就该这样的死法!
其实,在明王朝大厦倾覆之时,虽然朱常洵的死法最残酷,但在被愤怒民众杀戮的明朝既得利益皇室群体中,却绝不仅仅是个案。
明朝末年的各路起义军,都有着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要坚决而彻底地杀光朱元璋那些天生富贵、养尊处优的子孙后代们。一旦发现了朱元璋的后代,不管对方敌军是主动投降还是被迫俘虏,不论挺直腰板不屈服还是苦苦哀求;无论痛快的交出所有财宝还是藏匿,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死路一条!
史书中的相关记录,用词都是一些“皆”“尽”之类,张献忠攻占常德,荣王府家的全部成员都死于一旦;重庆攻陷,蜀王的家人全都被杀掉;成都的郡主家中,也是无一人幸免·····…只要是与明朝各地王府有瓜葛的人,只要他姓朱,被杀掉就在所难免。
200多年中,朱元璋用全民的财富,生育供养的100万后代子孙,几乎被连根拔尽!
今天的洛阳青年宫广场一带,就是当年辉煌气派的福王府;广场上那对威武的石狮子,是留存至今的福王府遗物。400年来,它的双眸,看过了福王的富贵、也看到了他的痛苦毁灭;看到了八旗们的不可一世,也看到了他们和铁杆庄稼一起灰飞烟灭;那些凭借投胎与血统、凭借不公与特权,享受的财富与地位,远远超越自己才能与贡献的人们,你以为,那一双不动的铁眼,会看不到你等的未来?
朋友,有机会洛阳访古时,在遥想旧日繁华富贵、瞻念高墙大殿曾经雄伟壮丽的同时,不能忘记,那一锅绝望狂欢中滚沸的福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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