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岭风情录|长河流月:耳畔又闻蝈蝈声

耳畔又闻蝈蝈声

长河流月

上班途中,忽然听到蝈蝈的叫声,我寻声望去,发现在韩州蔬菜市场入口旁一家眼镜店的门口,一高一低挂着两个小笼,那清脆的鸣响就来自那里。近瞧,笼中各有一只蝈蝈,一只通体草绿,明显是“草蝈蝈”,而另一只头颈乌黑,肚腹上有酱紫斑痕,当属“铁蝈蝈”了。而此刻,它们已注意到我的冒犯,不再吭声,静了下来。

想来,我与蝈蝈,有着很多渊源。初次见到,还是在招苏台。屯里的杨队长家有两个儿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很有些本事。那年夏天,他们不知从哪儿捉来了许多蝈蝈,装在了一个“大草房”里 (大草房,即上下两屋的蝈蝈笼)。真是让人羡慕。回家后,我央求母亲去帮我讨要一只。母亲虽然前往,但杨家哥俩却不讲情面,只蹲在炕稍,守着一盆高粱米粥,喝个不停,就是不说一句痛快的话。太不仗义了。

有啥了不起,我自己不会捉!气恼了几日,我不顾庄稼地里有“拍花儿人”的传言,约了吴家的“二旺”和杨家的“皮球子”,一起去往南壕。南壕离家有三五里,是一片狭长的荒甸子。遥遥的,我们就听到了蝈蝈的叫声,几个人高兴起来,撤开脚丫子,使劲跑了过去。

蝈蝈虽多,但要想捉它,却非易事。那天我们几个,顶着大毒日头,跑来跑去,竟毫无所获。苦恼之际,忽听庄稼地里传出话语,一帮生产队员,相继从地里走了出来。我看到了小舅,当过兵的他,脾气虽火爆,有一点却好——三十几岁的人,不泯童心。他家有用炮弹壳制作的奔马状笔筒,也有用整块木头锯成的步枪。他摸着我的头,问明来意后,很快就帮我捉到了一只蝈蝈,并用一片苞米叶子,缠缠绕绕,将蝈蝈包裹得严严实实。

打这儿起,我与蝈蝈打上了交道。“南壕”、“绿野”都留下了我的身影。后来,我家搬到了韩州,韩州的下洼子与“户山”中间隔着条子河,河水浑浊而湍急,很少有人过。但对岸滩涂上,柳丛间的蝈蝈,却让我们觊觎已久。一天,我与伙伴老铁、小宝,找来一个叫“二翻译”的同学做向导,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过河去捉蝈蝈。未到河心,河水已没过胸口,细沙在脚下飞旋,根本站不稳脚跟,如果一脚踩空,后果不堪设想。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幸好有水性很好的“二翻译”在前探路,才总算无恙。

上得岸来,先将衣物放好,然后各寻目标。这时,对付蝈蝈,我已掌握了一套方法。当蝈蝈不叫时,我原地不动,只支棱耳朵和它比耐力,偶尔也模仿它的声响,翘起舌尖“渍渍”地打两个响,让它不明所以;而当蝈蝈放下戒备,重新高唱时,我则快速扑向目标。当将蝈蝈捉到,也还会遇到一点小麻烦,它总会作一番挣扎,常将手指咬住。并摆出头可断,血可流的架势。那时,即不可放手,也不能用强。唯一可破解的方法是,朝它劈头盖脸地吐口水,它突遭攻击,那两个锯齿一样的门牙就会松下劲来,趁此良机,方可将其擒获。

当家中小儿五六岁时,我曾在韩州的鱼鸟市场,给他买回一只蝈蝈。大概是五块钱。记得卖家说,这蝈蝈来自很远的蒙古草原。同时买的,还有那个用细竹篾编成的小笼。那时,小儿放在前贺,由母亲帮着照看。记得小儿看到蝈蝈时,满眼欢喜。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一日突降大雨,因没有取回挂在院里黄瓜架下的小笼,蝈蝈竟被浇死了。

怕小儿伤心,父亲约了住在后院的三叔,带着那个小笼,一同去了村东的沟子。整整一个下午,当太阳快要落山时,才回到家中。父亲说,沟子里没有蝈蝈了。那语气里满是落寂。

“长河,长河,”身后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头看,竟是我的好友小胖哥,原来,他正与几个人在一棵梧桐的荫下喝酒。我走过去说,“我看会儿蝈蝈,我小时候生活在招苏台,那儿有很多蝈蝈呢。”与小胖哥同桌的一个红脸汉子站起,摆手说,“招苏台那儿,现在也不会有蝈蝈了,喜欢就给你一只吧!”“不用,不用,给啥给!”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与小胖哥告辞,径自走开了。

路上仍在暗想,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的乡野,还会有蝈蝈出现。那清脆的鸣响仍会充满孩子的童年,伴我们一个又一个夏天。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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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Author

长河流月,本名郭卫东,辽宁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辽宁作家网》《铁岭日报》《柳州日报》等。2015年小小说《莲儿》获铁岭“荷出此言”征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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