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了
我变了
周洪梅
云南省昭通市鲁甸县特殊教育学校
2012年9月以前,我在乡镇上的一所中学任教小小班的数学。学生比较聪明,再加上我有自带扩音器的嗓门,所以课堂纪律非常好。课堂上有讲有说,有问有答,时而还有说有笑,偶尔也会有个别学生讲小话或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但只要我稍作停顿,眼睛盯上几秒,学生立马就改邪归正。45分钟的课堂时间,感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虽然课堂上我很严厉,但课后她们却一点也不怕我,有空闲时间会到我家玩,尤其是每次考完试,三五成群的就来我家,守着我改试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场面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很幸福。
2012年9月,我被调到了鲁甸县特殊教育学校。来上课的第一天,我在大门口遇到了学生李某某,哭得伤伤心心的,眼泪像一串串珍珠不停得往下掉,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鼻涕和口水混在一起,像丝线一样直直的流到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爸爸,爸爸。”我顺手递了一张纸给她并主动跟她打招呼,她对我不理不睬,我记不清楚当时跟她说了多少句话,只记得她一句没回。后来在课堂上她也一直哭,而且随时都想出教室,我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便把教室门锁撇上,她打不开,就在教室里兴风作浪,高兴时拍手,否则不是摸这个同学,就是打那个同学,一会儿这个学生告状,一会儿那个学生哭的,如此“美妙”的乐章我从教10年第一次听到。我困惑极了,讲,没人搭理我!不讲,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算是冲着每月的这份工资,我得做我该做的事!更让我难过的是,有次在做课间操时,我教的有个姓王的重度智障的学生,因为打了某班一个学生,那学生随即告了老师,那老师就立马跟我讲,我刚走到王某同学面前,他就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理智告诉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因为他是一个连吃饭都需要别人喂的智障学生),于是我一言没发就走开了。就这样带着委屈,带着心里落差,糊里糊涂的从事了5年的特教工作。期间,我有过无数次转普校的念头,但这里似乎有很多让我留恋的东西。直到去年,我接任新班的数学课,这个班学生属于中、重度智障的偏多,课堂上也是乱七八糟的,像赶集一样,热闹非凡,但好在学生都不会自己出教室,安全可控。我试着转变自己的教学观念,降低对学生的要求。刚开始对他们的要求是:只要听我话,能跟着我读或者说的,我就奖励他们。这些娃娃毕竟大都来自农村,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甚至有的很差。当我问他们最希望老师奖励什么的时候,全班异口同声的回答:“糖!”从那以后,我上班的包包里随时都装有棒棒糖。虽然我知道糖吃多了不好,但为了活跃课堂气氛,激发学生学习的欲望,让学生偶尔吃点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当课堂纪律特别糟糕的时候,我就抽学生起来回答问题,即使答错了,只要她遵守课堂纪律,我都会她一颗棒棒糖。其他学生自然就不会乱吼乱叫乱动了,注意力与其说是转移到了课堂上,还不如说是转移到了棒棒糖上,于是大家就会把手举得老高,嘴里还不停的喊老师:“我来!我来!”我趁机要求学生认真跟我读或者说,反复几遍后,再抽学生起来回答。别说,这个方法效果蛮不错的!我每发一颗糖,就代表学生有点进步,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成就感的!慢慢地,我开始容纳并接受了学生的“放肆”。
彻底改变我的是一次值班。那晚,鲁甸室外气温大概是7摄氏度,屋内却暖和得心脏有点加速跳动。我正在一楼查学生人数,突然一个聋哑学生走到我面前,不断的打手语,我明白了,是启音一班杨某同学发高烧了,我立马跟随她到宿舍,只见娃娃躺在床上,嘴唇干得有点起壳,而且通红,脸颊也是通红的,摸了摸额头,明显比我的烫,再看了脖子,有点红。我立刻打电话给医务室李老师,讲述了病情,她立马就过来拿药给我们,提醒我们多给杨某水喝,耐心的教我们用温水擦洗身上的方法,并交待因为学校医务室不能输液,要是半个小时烧退步下来,必须得送医院。宿舍里加起生活老师王姐总共虽然只有6个人,但每个人当时都特别忙,有的一趟又一趟的跑一楼接水,有的一次又一次的跑洗手间倒水,有的配合帮我扭毛巾,有的坐在她旁边扶着她后背,半个小时过去了,烧没退下来。通过班主任征求过家长同意,通过向管安全的王副校长请示后,我开车带着杨某和另一位非常聪明的聋哑学生李某一同去了某医院的急诊科。虽然已经是晚上10:30左右了,医生看见去精神抖擞的,耐心的询问病情,见我嘴手都在动,旁边的聋哑学生还不时的打着手语补充病情,医生便问:“你们是特殊学校的?”我嗯了一声。随后医生拿来体温计,自己亲自温柔的把体温计放在了杨某的腋窝下,通过测量39度。医生便说:“要输哈液。姓名?年龄?有医保卡吗?”我回答:“杨某(也没讲具体是哪几个字),没带医保卡。”医生随即把开好的处方单递给我,并指我收费室位置。我连走带跑的到了收费室,医生接过处方单,便不停的敲打键盘,温柔的问:“你是特校的老师?138元。”我嗯了一声。然后她又问:“你没带医保卡?”我说:“没有。她带回家能报账吗?”她又问:“你认得她的身份证号码吗?”我说:“不知道。”她又说:“因为她是特殊儿童,要是你知道她的身份证号码,我就直接给你报了,但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立马打电话给杨某的班主任马老师,一分钟都不到我就收到了马老师发的关于杨某身份证号码的短信息,并告诉了收费的医生,医生非常友好的把处方单递到我手上,交待我去请医生改一下名字其中的一个字。我迅速回到急诊科,说完改某个字,才给学生交流了一句话,医生就把改好名字的处方单递给了我,再次来到收费室,医药费成功的减了一半!我拿着药篮子带着学生去输液室,才开口问护士我们坐哪里输时,她一边带着走一边说:“走道冷得很,你们在201病房输”。她非常娴熟的打开201病房的灯,顿时病人和家属些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的直接坐了起来,有的趁机上厕所,但却很静。直到输上液体,杨某和一行的李某同学打着手语冷,我一边嘴上说一边打手语重复时,才有人说话,一对半睡半醒的夫妻不约而同的说:“喊她来我们的床上睡嘛!”有的也说,来我们这里用被子盖起哈要热和点。我一边说谢谢,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杨某披上,杨某一再推脱不要,我命令她披上,她只好听从。房间里人些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停地向我打听学生在特校里面的生活、学习情况,不停地夸我们。输到凌晨2:00差点点,病房里没有一人是睡着的,期间时不时的有人关心的问舒服点了吗?烧退下来了吗?临走时,护士特意帮杨某量了体温,确认正常后才放心的让我们离开。整个过程,我除了感谢剩下的全是感动!更感动的是杨某特别懂事,第二天吃饭时她特意塞给我一张纸条,并摇手示意我不要立马看。我尊重了她的意愿,交班后我回到家准备补瞌睡,脱衣服时突然想起那张纸条,打开一看,虽然表述不完整,但意思很清楚,其实就是感谢我!我辗转反侧,虽然很困,但却没有一点睡意。
我终于明白,教书不一定非要看到试卷上方红红的阿拉伯数字才有成就感!非要有掌声和鲜花才觉得自己有多优秀!只要用心的对待每一个学生,看到他们一点一滴的成长变化,依然会觉得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