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捐献,逝者留给世界的最后礼物
新冠肺炎,是一道摆在人类面前,闻所未闻的难题,不仅考验着生命的防线,也打磨着人性深处的品质与情感。
在疫情带来的悲痛与不幸中,有些人默默承受着苦难,也有些人留下了最后的光和热。
为了战胜这种新型疾病,需要研究新型病毒的致病机制,通过病理解剖,来验证已有的诊治方法,挽救病患的生命,保卫公众的健康。因此,用于病理解剖的遗体捐献,相当于一枚打开疾病谜团的钥匙。
遗体捐献,是捐献者在生前表明遗体捐献的意愿,在去世后由亲属将遗体全部或部分无偿捐献给医学科研、医学教育的行为,也是逝者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礼物。
医学术语或许艰涩难懂,人类情感却在此刻共通。
生死托付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留下了一行字,选择捐献遗体。
那天晚上,老肖的妻子获得了医生的允许,走进了丈夫所在的危重症隔离病房。
老肖躺在病床上,戴着厚厚的氧气面罩,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见到妻子靠近病床,他挣扎着举起双手,在胸前比划。
妻子俯身听到他最后的话,“捐出去,捐给国家。”一旁的护士问老肖,他是不是想要捐献遗体,他连连点头。病房里的人眼眶都红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天过后,老肖即将被转到武汉市金银潭医院,在转院前,他已经说不出话,依旧向护士要来纸和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一行字——“我的遗体捐国家”。
看起来歪歪扭扭的字迹,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却有着力透纸背的坚决和果敢。次日,这位47岁的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由于病情恶化不幸离世。
在他离开那天中午,他还拒绝了护士打给自己的丙球蛋白,想把药物留给别人。生命在即将燃烧到尽头的时刻,留住了尚有余温的火种。
当一个人拖着深受病痛折磨的身躯,进行临终的托付时,毫无保留地贡献出自己的遗体,是一个并不容易的决定,特别是在疫情肆虐的特殊时期,捐献者所做出的抉择,值得更多的尊重与敬佩。
人们以为那七个字是他最后的“遗书”,但其实并不是。老肖在那行字后,又写下了一个令人心酸的问句,“我老婆呢?”
正是这个饱蘸着人世情感的问句,让捐献者有血有肉的一面完整无缺地呈现了出来。面对死亡,他也有着不能释怀的恐惧与困惑,还有着难以割舍的惦念和牵挂,然而在更加紧迫的需求面前,他选择了无私地贡献。
在真实的平凡里,看到了永久的伟岸。
落叶归根
2月28日,首例新冠肺炎逝者解剖报告正式发布,在疫情暴发后,刘良团队就向湖北省提出了解剖的需求,整整一个月里,为了找到愿意捐献遗体的患者及家属,经历了一番波折。
在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程克斌医生的组里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女性患者,起病迅速且病情变化不定,情况渐渐危重。当时,患者的家属在外地隔离,医护人员每天通过电话,和患者的女儿保持着联系。
一家人忧心如焚,每天在电话里询问患者的病情,医生也尽心尽力地抢救着病人,不幸的是几天后,这名患者最终因多器官衰竭而离世。
经历一番周折后,患者的女儿终于赶到了医院,在丧亲之痛的打击下,她的情绪陷入了崩溃。对于这起成因复杂的病例,医生考虑再三,向患者家属提出了遗体捐献的意愿,起初她并不能够接受。
等到情绪平静后,她打电话联系了自己的舅舅,想听听其他家人的意见。医生在电话中介绍患者的病情,提到病情始终反复不定,有可能是患者的机体出现了细胞因子风暴,导致免疫功能受损,但这只是专家的推测,不能够完全确定,如果进行病理解剖,对于确定病因以及完善诊治方法大有帮助。
在扑朔迷离的病因背后,可能隐藏着解救病症的关键信息。
舅舅经历一番仔细的思忖后,他同意了遗体解剖,并诚挚感谢了医护人员的抢救工作,而患者的女儿也打开了心结,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同意遗体捐献。
对于至亲之人的遗体,家人怀有莫大的爱惜和尊重,都希望能够保留其完整与体面,作为与世界的最后道别,然而在疫情危机里,遗体捐献不仅具有病理研究价值,也在真实地挽救着千万条依旧鲜活的生命,对于逝者家属的捐献决定,唯有感谢与致敬。
在刘良团队开始解剖遗体之前,所有医务人员向着遗体鞠躬,这一次的鞠躬,比平时持续得更久,也更深。
大体,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这些捐献给医学事业的遗体,有着一个更加值得敬重的名字——大体老师,在他们沉默无言的引领之下,前赴后继的医学工作者们同疾病相抗争,为全人类守护健康,寻求福祉。
“看过了死亡,才会更深刻更发自内心地尊重生命。”一位初次面对大体老师的医学生这样说。
对于学医者而言,遗体往往是第一个手术的“患者”,也是引领其探索救死扶伤真谛和生命尊严的老师。
曾在知乎上看过一个提问:第一次见大体老师是什么感觉?
点赞最高的这条非常打动人:
“我见到的第一个大体老师,是学校的老教授。行医了一辈子,再把遗体捐给学校,继续教导后辈医学生。我只能认真学习所有,在大体老师上的每一刀都要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教人一辈子的老师,还在看着你呢……”
遗体捐献不仅是一个单方面的意愿,需要各个环节的配合与协调,如果捐献者有意愿进行捐献,但在其过世后,亲属不配合,选择自行安葬,最终就会出现事与愿违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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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遗体捐献,最痛苦的莫过于父母、孩子,还存活在这世界爱你的人。
韩剧《浪漫的金医生2》中,有一集特地讲到了这个话题。母亲从孩子的遗物里,发现了遗体捐赠登记卡。
剧中的母亲用了很长时间来说服自己。她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用几近自言自语的语气,跟医生说:“我女儿的特长原本就是救有困难的人,最后离去的路上,应该也想救个人……”
认识的一个漂亮的姑娘,和所有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样,喜欢自拍,喜欢发朋友圈,喜欢讲段子。就是这样的普通的爱美姑娘,登记了人体器官捐赠志愿书。
“之前说了很多次,我妈一直不同意。这几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可能她也想通了吧,去年跟她说去登记了,我妈不仅同意了,还让我帮她也登记了……”
她说一直觉得自己眼睛漂亮,所以想捐眼角膜。
他们拥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也许在人间大闹一场,也许害怕难过,但依旧在一个静默的阳光午后,做下一个了不起的决定。
他们甚至不觉得这有多么了不起。只是简单地想为自己的生命,找到一种延续的方式。
虽然遗体捐献被很多人缄口,但据首都医科大学和重庆医科大学记录显示,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正式办理遗体捐献登记以来,起初的遗体捐献数量极少,而近年登记量逐渐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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