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葆夫 |《卧底》
作者简介
汪葆夫，男，汉族，河南省虞城县人，喜爱文学，曾发表小说、诗歌数篇。
汪葆夫
1
火车站。
喧嚣的人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样的场景每天如此，人们已经习惯了，谁也说不出每一天有什么不同。但如意饭店的老板娘却留心了，她看到今天广场上又多了一个讨饭的胖傻子，蓬头垢面，破衣烂裳，看到客人吃剩的残羹剩饭，就慌忙过去用手抓了往嘴里填。见人扔在地上的烟蒂就过去捡，含在嘴里美美的咂。老板娘看不过去，到午饭时，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过去，递给胖子：“别捡人吃剩的了，饿了姐给你做，不差你这一口吃的。”
胖子接过，一顿狼吞虎咽，把碗还给老板娘，嘿嘿笑：“味道不孬唻。”
晚上小饭店里生意比较繁忙，等打发走客人，老板娘还惦记着胖子，忙下了一碗面送过去，可是广场转了一圈儿，再也不见胖子影子。向人打听，有人说：下午来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下来几个人，把胖子拽车上拉走了。
老板娘纳闷：又是这个面包车！广场上来个傻子被他们拉走，来个傻子被他们拉走，他们到底弄啥嘞？专门收集傻子不成？
2
窑场。
机器轰鸣。
人来人往一派繁忙。
白色面包车与门卫打了招呼，驶进场内停下。门内用铁链拴着六只狼狗，呜鸣着，挣扎着，狂吠。一黄发青年下车打电话，从办公室出来一个光头中年人接应。
光头喝止了狗，弹着烟灰：“我这儿可不是垃圾站，别再什么样的老弱病残都往这儿撮！”
黄头发点头哈腰讪笑：“怎么会，大爷？这回是个壮实的小伙子，你瞧——把货带过来！”
两个男子把胖子押下车。
胖子挣扎着：“这是啥地方？把人家带这来，又没有饭店！”
光头打量着：“还不错……别是装傻的'卧底'吧？”
黄头发嘶拉笑了：“放心吧大爷，这傻子我们观察两天了，只在街上捡垃圾吃。”
光头掏出一叠钱，在手里颠着：“这一千块钱，给弟兄们喝茶！”
黄头发接过，连声道谢，钻进面包车一绺烟跑了。
光头招了招手，从屋里出来几名壮汉，架起胖子扔进了附近一间大通屋里。
3
胖子进了屋子，大吃一惊，尽管思想早有准备，但现实远远超出想象。屋里很暗，没有窗户，也没电灯。地上铺着一层草苫，屋角落里躺着一个枯瘦老者，在不停呻吟。满屋弥漫着浓郁的骚臭味，原来屋的西北角就是工人们方便的地方。
胖子差点呕吐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尽量不露声色。他知道稍有不慎，全盘计划就会泡汤，闹不好还有生命危险。他索性蜷缩在草苫上，耳朵却在谛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有人在偷听。
前不久，局里来了一位湖南的全国人大代表，称其侄子李庄外出打工，途经中州市火车站，曾给家人打电话说，跟人淡妥去某砖瓦窑干活，从此杳无音讯，半年多来不知死活。
局里迅速成立专案组，在火车站及附近的砖瓦窑展开调查。侦察员很快反映一个情况，市政协副主席付步仁在市郊有一个砖瓦窑，拒不接受民警调查，请示于局长。同时另一路人马也反馈一个信息：在火车站，有人不断将流落到此乞讨的傻子用面包车运走。
局长把香烟摁灭在烟灰缸：“偷抢傻子？这是非正常现象，非常重要的线索，不管它跟李庄案是否有关，我们都要把这个谜底揭开。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扮傻子，打入内部，摸清实情。只要抓住证据，还怕他什么主席、副主席抗拒调查吗？调查砖瓦窑分队立即停止工作，免得打草惊蛇。大家看谁做卧底比较合适？”
专案组成员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侦察员刘江身上。刘江中等身材，体态稍胖，语速行动较比迟缓，但头脑机敏，善于伪装。见大家看自己，刘江站起来：“都看我傻呀！”大家轰堂大笑。
此刻，刘江将窃听器、微型录像笔，小电筒等设备藏在草苫下，躺在地上静观其变。不久，铁门外响起开锁声，随即一束强光泄进屋内，一个瘦高男子敲敲门，并不进来：“那谁，胖子，主任叫你！”刘江动也不动，瘦高男子只得进屋踢他：“叫你呢！”刘江嘟囔着：“俺叫二蛋，又不叫胖子。”爬起身，被瘦高男子拖走了。
4
光头围着刘江转圈，审视着，猛吼一声：“谁派你来的！”
刘江一哆索：“你傻呀，这么大声，我又不聋，吓我一跳。”指着瘦高男子，“他派我来的，你问他。”
光头说：“搜他。”
瘦高男子就上来搜刘江身。刘江嘻笑着躲闪：“好痒、好痒，别胳肢，别闹……”
瘦高男子劈头一巴掌：“老实点!”刘江挠挠头，委屈地嘟嚷：“该你打的不，该你打的不！”
瘦高男子什么也没搜到，向光头摇摇头。
光头摆摆手：“让他拉油板车吧。”
瘦高男子踹刘江：“干活去！”
5
火辣辣的烈日毫无摭拦地炙烤着，空气似乎凝固，没有一丝风。砖机干活的工人大都非傻即憨，个个蓬天垢面，身上都如水洗一般，淌着漫汗，衣服是穿不住，一色赤着油光黝黑的脊梁。很多人脊梁脱落着一层层皮。
运送砖坯的工人在烈日暴晒和如火窖一般的窑室之间穿梭着。跑的慢了，立即会招来监工的抽打。刘江实在不会拉油板车，稍不留神车子就翻了，砖坯倾撒一地。这时监工的八个壮汉就会上前用白腊条朝脊梁上狠命抽。刘江脊背上已被抽出一条条血口子，在汗水的浸泡下火辣辣的疼。
此时的刘江又渴又累，又热又晕，他顾不得这些，更顾不得思索其他，只为不挨抽，他拼了老命在奔跑着……
回到宿舍，天色已完全黑透。刘江发现墙角呻吟的老者已不见了。工人们争着领取馒头和稀饭，刘江却一下子扑倒在草苫上，一动也不想动。
周围鼾声四起的时候，一个人摇了摇刘江的肩膀，递给他一只馒头：“起来吃。”刘江没好气地说：“不吃。”那个人就劝：“不吃怎么行，明天还要干活。”
刘江心里一动：这人说话不像傻子，忙折起身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你是谁？”
那人轻轻笑：“慢点，别噎着，我叫李庄，你叫啥子？”
刘江心中一阵欣喜，嘴上却慢条斯理地说：“我叫二蛋。”又压低声音，“你是湖南湘潭的？”
那人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刘江淡淡的道：“听你口音，我猜的。”
李庄唉叹了一声：“进到这里就是入了鬼门关啊，早晚都会走老孟的一步。”
“老孟是谁？他咋啦？我刚来时还见有个老头在屋角躺着，现在咋没了？”
李庄压低声音，絮絮细语：“他就是老孟，生病了，不能干活了，他们不给看病，也不敢放人，怕泄露这里的秘密。他们也不让人在这里等死，很多时候都是偷偷把人活活埋了了事。你看到的这个生病的老孟，其实只有40多岁，被他们摧残得看上去七老八十的样子。我们从来不洗澡，不理发，不刷牙，不洗衣服，身上的虱子成堆打蛋……也不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就这样被骗过来，殒命在这里……”
刘江在草苫下摸索自己隐藏的设备，吃了一惊——工人们收工时纷纷乱乱，已被人踩得稀烂。他用力握住李庄的手，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别问我是谁，你要听我的安排。我的设备全毁坏了，无法与外界联系。你要帮我一把，就是明天天色暗时，我必须脱身逃出，你设法吸引监工的注意力……”
刘江感觉到李庄的手在抖动，李庄会心地拍了拍刘江的肩膀。
6
趁着拉油板车的功夫，刘江己瞄好出逃路线。他必须万无一失地安照局里制定好的计划方案行事，不然他就不能得到战友们准确的接应。
难挨的一天时光终于快要过去，天色暗下来，窑场灯光照亮每一个角落，工人们还不能收工。空中有了习习晚风，人们虽然疲惫不堪，精神却为之一爽。刘江放下油板车，向李庄使了个眼色，大摇大摆向西北角小树林走去。
身后一声断喝：“站住！往哪走？”
刘江：“屙巴巴。”
“解手咋不打报告？”
“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
这时李庄对后土塘推土的老呆激将：“老呆，和黑蛋比比，看谁麻利，窜他一头！”
老呆说：“我窜他一头驴粪沫子。”
黑蛋不服气：“我屙你一锅猪屎！”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两人你追我赶，很快把搅拌机进土口堵实眼，堆积成小土山。切坯台上没土供应，出不了砖坯，监工立马叫起来：“妈的，捣眼的咋回事？睡着了吗？”
捣眼的憨子急出一头汗，听到监工叫骂，上了驴脾气，把铁锹一扔：“你骂谁？你骂哪个王八蛋！”
监工又好气又好笑，忙过去派人帮忙捣眼。
当一切整理顺当，监工才猛然想起那个方便的傻子这么久没回来，忙跑向小树林去看。用手电照了照，小树林里杳无人迹。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大叫：“有人逃跑了！”
这一嗓子比按铃都管乎，场子里的管理人员迅速聚拢来，问明了情况，立马操起家伙去追。
刘江翻墙时，身上被墙头玻璃划破了一道道伤口，此时他忍受着钻心疼痛，正在黑魆魆的芦苇荡里，摸索着趟水前行。正发愁不能用手电与战友们对暗号，突然身后亮起一束束强光，人声嘈杂起来，“他就在芦苇荡里，跑不了的，快下水去追！”“抓住往死里打！”……
刘江吃了一惊，慌不择路，奋力扒水前行。突然，他看到对岸有灯光闪了三闪，那是战友们接应他的暗号啊，他陡然激发无穷力量，往对岸游去。
当战友把他拉上岸，刘江抱住战友的脖子呜呜大哭起来。战友们不由分说，架起刘江迅速撤离。
7
局长啪地拍在桌子上，怒道：“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把伙黑恶团伙打掉！”
局里迅速将刘江了解的情况，向市委市政府和上级领导汇报，专案组按照行动方案，有条不紊又迅速地撒开抓捕大网。
付步仁在政协工作会议上正作报告被人请出来，刚出门就被民警铐上铐子，塞进警车。
窑场十八名管理人员正在商议如何寻找逃跑的傻子，被民警一窝端。同时解救出53名被困工人，其中包括那个李庄。
民警用挖掘机在窑场西南沟中挖出生病被活埋，逃跑被打死的五具尸体和骨骸。其中包括那个生病的老孟……
湖南来的全国人大代表看到李庄时，一点也认不出他来。在派出所里，厨房师傅端了八盆水，李庄才洗净头，每盆水里都漂落了一层虱子……
民警送安徽的一个小伙子回家，家的空空如也。原来他失踪多年，家里人寻找不着，以为死在外头，操心把儿媳妇又改嫁人家，孩子也跟了去……
刘江在这次行动中荣立一等功，但谈到这次卧底，他感慨地说：“从内心讲，我愧对这荣誉。刚开始时豪情万丈，但到了窑场，看到那非人待遇，我只想逃命。太可怕了，真的想不到在这和平时期，竟还有这么黑暗罪恶的角落!这次卧底，真像做了一场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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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百花苑》纸刊杂志征稿启事
《文学百花苑》2018年第二期（总）第八期征稿启事
文学百花苑·微刊精选》是《文学百花园》、《小说大世界》微信平台合办的双月刊纸质杂志；自2017年初创刊以来，现已出版六期（第七期正在审核中），深受广大文学爱好者何业内人士的广泛好评和欢迎。最近又取得河南省新闻出版局批准为河南省连续性内刊，刊号为：00159号，使杂志的性质有了质的变化。为了适应新形势，拓展更大的区域空间，现拟定面向全国文学爱好者征集第八期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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