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孙少平的诗和远方13 金秀来大牙湾工作了
作者/踪影
这次同城培训受益颇多,原来挖煤掏炭,也需要那么多专业学问。一个月的学习,虽然短暂,但它使我开阔了眼界,打开了视野。学习中和其他矿上来的学员交流了许多心得,交流中对煤矿业的发展前景也有了一些新的人知。掏炭这项劳动,若干出成就,那也是一项事业。真正做到“准确定位,精准操作”保持几十年安全生产,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创举。这更坚定了我报考煤炭技术专业函授班的决心。
天随人愿的事,也许就是每个人心灵深处的一种希冀而已。无序的人生,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总是在不期然中来临。同城一个月培训期,转眼已到了尾声,两天后我就要回到大牙湾了。最近兰香的来信让我有些为难。她信中说金秀已经办好了到大牙湾医院工作的手续,说金秀完全是为你呀!哥,晓霞虽好,但她已经不在了呀!你还年轻,即使心里有晓霞,为了不让咱爸妈操心,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啊!哥,金秀这次去了矿上,她是一心一意为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再让她失望了。千万!千万呀!!
前几天惠英姐来了信,她说:少平,再过几天你就该回到大牙湾了。这几天,明明一放学就问叔叔回来了没呀?我说叔叔是去学习的,同城很远,他得等学习结束了才能回来哩。明明就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叔叔回来。前天一次,明明竟然哭了,说:叔叔说一个月就回来的,怎么还不回来呀!我说:还没到一个月呀!明明哭着说,骗人!妈妈骗人!这都几个月了呀?少平,你到同城这段时间,明明一到星期天,就闹着要我带他到同城找叔叔去,……。少平,我知道,我们娘两不能去给你添乱,打扰你的学习。
回大牙湾那天,刚一踏上矿区地界,老远就看见惠英姐带着明明在路口等我。我的脚步一下子生了翅膀似的,像要飞了的感觉。当明明扑进我怀里的那一刻,我竟然眼睛一热,泪眼盈盈了。我放下旅行袋,抱起明明,在额头亲了一口,说:啊呀!明明长大了,叔叔……惠英姐拉着明明,说:快下来,都这么大了,叔叔都抱不动你了。
那只狗狗——小黑,也在撒着欢儿地跟我亲热,我放下明明,又逗小黑玩儿。惠英姐帮我拎着旅行袋在前面走,明明拉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松开。到了惠英姐家小院儿,明明才松开我的手,跑去打开书包,拿出一张自己制作的小贺卡,说:叔叔,这是我做的,送给你。
我接过小卡片,只见上面画了一栋小房子,还有潦草的几笔,笔画无规律地胡乱涂上去,成为小小的院落,院落一侧有只小狗,不用问,是小黑子。一个孩子正在向狗狗申着小手,逗狗狗玩耍,一个扎了马尾的女子,从小屋门正向外走,……我一看就笑了,说:啊呀!不得了了,明明什么时候成了小画家,画的真好呀!明明,能给叔叔讲讲这画儿吗?
明明接过卡片,说:这是明明的家,这是明明,这是小黑,这是明明。明明是想寄给叔叔,叔叔想明明了,可以看看这画。
明明的讲解,感动得我稀里哗啦了,我眼泪盈盈地一把拥住了明明:明明,明明乖!宝贝儿,叔叔好爱明明啊!
惠英姐很快就把已经做好的饭菜摆上了桌儿。四个菜,一壶酒,看得出是惠英姐专门为我回来准备的。吃饭的时候,惠英姐给我斟酒,也给她自己斟上,明明也要喝酒,惠英姐说也不听。他说:我也要给叔叔接风哩。我说:那好,叔叔要感谢明明哩,给你一点点,你喝一下尝尝,意思一下就行,叔叔心领了。
两滴酒落进明明的小杯子里,惠英姐、明明,我们三个人端起酒杯,同干!明明第一次品尝酒香,他的感觉不是甘醇,而是火辣的吧!他那小嘴儿咧的跟苦也差不多了。明明小手当扇子,张着嘴巴,苦着小脸儿,吱哈有声……。我俯下身去,额头抵住明明的额头,摇着,说:明明,还喝吗?
明明还没回话,惠英姐就先接了话,说:少平,你不要惯着他,他小小孩子,哪里能喝酒啊!
从惠英姐家里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隐约觉得有件什么事没做,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屋里静悄悄的,到处都干干净净,是惠英姐帮我收拾的。我在屋里踱步两圈,也没想起来究竟什么事没做,干脆歪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再说。
兰香,兰香的话在我耳畔回响:哥,金秀是为了你,……我忽然想起金秀已经来矿医院多天了,一个女孩子,放弃省城的优渥生活环境,来到这人生地疏的煤矿。唉!我禁不住叹息,这世间,究竟情为何物啊?难道所谓的爱情,真就是折磨人的魔咒?金秀,你为了哥如此付出全部,你让哥情何以堪?金秀,哥不配拥有你这样奋不顾身的爱情,哥该怎样报答你这份纯真的爱啊!此刻,我歪着的床铺,像是倾斜了一般,我的身心再无法平衡。
翻来覆去,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宁静下来,我漫无目的地起来,在屋里踱步,后来干脆出了宿舍,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觉间,已经到了矿医院门口,我这才猛然想起,这里有我的金秀妹妹。妹妹,哥来看你了,你来矿上已经十多天了,哥一直没来看你,你不会怪哥无情吧!
走进门诊楼,我犹豫着不知该进到哪一间诊室,忽然看见那年给我复查血压的李大夫,她看见我站在那儿一脸问号地看着她,她笑着问:是少平呀!你……?
嗯,我…..我找金大夫哩。
李大夫笑了,看了看我,说:你们是一个村的吧?说着,回头给我指了指2号诊室,说:她在2号诊室。我的脚步有些飘飘的,是晕乎,还是沉重,我分解不清。我终于站在2号诊室门口,望着一身白大褂,带了大口罩的金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正给一个病人问诊。我怕影响了她工作,就连忙隐退到门外一侧。过了几分钟,那个病号出了诊室,我才闪身迎到门口。金秀看到我的刹那,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几十秒钟后,她才缓过神来,说:少……少平哥!
我点点头,走进2号诊室,说:我…..我刚从同城回来。你来矿上……
金秀站起来,一边脱白大褂,一边说:我,我都知道了,你是去同城学习了,是好事呀!走,咱们出去走走,我,我想到你宿舍看看。
我和金秀刚出了医院,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安锁子下白班,正要到食堂吃饭。他见我和金秀相跟着,走过来。眼睛冒火似的,说:啊呀!是大班长回来了呀!我还以为哪来的城里干部呢?你这是?
这才几天不见了呀!你这冷嘲热讽的,跟谁说话呢?我介绍说:金秀妹妹来咱矿工作了,我来看看她。
安锁子眼睛贼亮地盯住金秀看,看得她不好意思,紧走几步,过去了。我小声道:安锁子,你怎么回事啊?见我就没好话吗?
安锁子瞪了眼睛,说: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金秀妹妹来了,怪不得我一给你提惠英姐,你就跟我急,原来,原来你是脚踏两只船啊!
我的心火腾地燃起来了,但我压抑着,看看远处金秀的背影,示意安锁子小声点儿。没想到安锁子声音更高八度:我就是说了,你就是…….
我一巴掌甩过去,打在安锁子嘴巴上,他趔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安锁子一下爆了:孙少平!忽地一声就扑了过来。
我们扭打在一起,摔跤比赛一般,难分胜负。金秀回头一看。可不得了,她喊了一声“少平哥”,就跑了回来,站在那里,只说:哥,少平哥,你们别打了!
金秀的声音在惊恐中加大音量,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忽然觉得是自己错了。我这才刚刚回到矿上,就跟副班长打起来了,传出去,怎么说啊?我平静下来,说:锁子,是我不对,我……我们这是怎么了?一会儿,一会儿金秀回去了,咱好好谈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