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送礼

大楼首层的玻璃移门一开，刺骨的风就迎面扑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慵懒的保安倚在门边闭目养神，上方的空调出风口正对着他，一派祥和快活的模样。

"呵，国家机关的保安都快活一点。"他自言自语道。

走出院子，还得过一条马路才能到停车的地方。

一想到自己的车此刻还停在没有车位的路边，可能一不小心就被贴了一张价值150块的条子，他对国家机关的保安怨气更大了。

"妈蛋的一个臭保安拽得跟个二五八似的，楼前的院子里明明有车位却不让停，真是一帮狗仗人势的家伙。"

今天过来纯粹是没事找事。

要元旦了，项目恰好又要验收，所以得找个由头过来尬聊几句，尬聊不是目的，送包烟，塞点卡什么的才是主要目的。

送礼这种事情，就怕收的人不尴尬，送的人却非常尴尬，结果搞得双方都非常尴尬。

他想起以前开发同事的一句话：送礼啊，讲究套路章法，送，就要送得春风拂面，既要让他心安理得的收，又要让他心怀感激，很难的。

他拽着两张卡，一包烟，站在上楼的电梯里觉得确实很难。

苦苦思索了好半天，又在办公室前站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

他进去了。

一个小办公室，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科长，一个副科长，科长是这次狩猎的目标。

见到两个人都在，他有点后悔进来了：给？怎么给；不给，那这一趟白来，再落一个空手来的名声是不是不好？

他像一个傻子似的端坐在那儿，面前摆着一张纸，纸上是一个表格，大约是验收需要的资料。这是他临时起意打印出来的，借着问这张纸上的问题，强行和对方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强行尬聊。

科长年纪不大，脸上的胡须刮得很干净，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没有什么大的架子但也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他最怕这样看着非常正气的人，他看着这位科长，觉得假如自己能考上公务员，将来也会成为他这样的人。

"哦，哦，那我懂了，非常感谢刘科。"谄媚地回复着。真不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孽，如今落得一个懂了还得装不懂的地步。

安静，死一般地安静，双方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了。

副科长先打破了沉寂，他伸了个懒腰，端了个茶杯，可能打水，也可能串门，走出去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从裤兜里揣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科长，而后把整包烟丢在了他的桌上，烟下，恰好有两张卡。

事情就这么算办成了，在副科长回来之前，他适时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地扣上门，恰好遇到了端着茶杯回来的副科长，双方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科长有没有瞧见烟下的两张卡。"他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这种送卡的方式有点草率。

"不过也好，总好过被他当场拒绝。"他自我宽慰道。

坐上车，终于不那么冷了。

车没有被贴罚单，他的内心舒畅了一点，这一趟不至于太亏。

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对于如此是非以及窝囊之地，他想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就仿佛慢一点点，那位科长就会举着卡追上他，正义凛然地说：拿回你的卡，滚回你的窝。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路过一个关卡，有几位警察在查岗。

最近疫情抬头了，又听闻附近刚发生一起性质恶劣的抢劫案，每次有动作，这个卡口总会有检查，他倒见惯不惯了。

为此，出门前他还特意把身份证从包里取出来以方便地应付检查。

"你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警官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你好，给。"

面对从车里伸出的这张面额1000的超市购物卡，警察和他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