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女记者涂俏印象

卧底女记者涂俏印象

题记:2010年,在朋友的安排下我有幸认识了凃俏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年轻女记者。那时,她已经是《香港文汇报》驻深圳记者站的副主任了。那天晚上涂俏请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我们喝了不少烈性白酒,我发现她还真的能喝白酒,几杯下去仍然是面不改色。涂俏对我说,别觉得她有什么神秘的或过人之处,其实她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那种女人,她最大的、也是惟一的爱好是逛街--买衣服。从她那热情生动的交谈、坦然自若的神态和诚实自信的目光里,我看到和印证了自己想象中的涂俏:年轻漂亮、随和大方、思路敏锐、有点职业性的匆忙...

说起涂俏这个名字,恐怕在新闻媒体、知识阶层、甚至社会底层都无人不知,这主要是因为她胆略超人,不惧危险,多次卧底采写和披露重大社会事件。可以这样说:涂俏就是一个因为“隐性采访”而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新闻人。当聚光灯全部投射到她的身上,一个原本娇柔的身躯开始被人们关注,她的形象随着媒体的揭示逐步挺立、坚强、闪闪发光。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涂俏、一个细腻的涂俏、一个性情的涂俏、一个勇敢的涂俏和一个正义的涂俏。

假扮“婚托”、撕开“医托”的面纱、牵手艾滋病人、卧底“二奶村”……女记者涂俏的名字因为她的“隐性采访”而红遍大江南北,她的四部新书在全国热销得洛阳纸贵。中央电视台2004年将她评为“中国最精彩的女性”之一。

我崇敬涂俏也是从多年前读到她不顾个人安危,只身潜入社会底层和独自在社会的最黑暗之处卧底,写出了一系列轰动国内外的记实报道开始的。我们知道“卧底”,一个即便是由刑警来做也是相当危险的工作,竟然由一名手无寸铁的女性记者多次完成,其将面对的困难和危险可想而知。但是,人民需要这样明铮铮的利剑,时代需要这样明白的揭露与告白!

后来又听一个认识她的朋友给我讲了涂俏作为一个女性,一名女记者所经历和承受的不同寻常的事件真相:几年前发生在她与她的朋友之间那件可怕的、甚至是恐怖的不测事件带给她的巨大挫折和打击,而她却能够勇敢地面对现实,以卓越的个人素质和一个记者所应有的沉着冷静去面对发生在她住所内的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以及在那次的事件之后她经受的来自周围环境的复杂局面和沉重压力,最终走出那个事件的阴影,开辟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的新天地。

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涂俏在《深圳法制报》任记者期间,住在单位提供的一套面积不大但却舒适的套房里。一次她回江西老家探亲时,她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高某向她暂时借住这套房子。涂俏当时也知道她的这个女朋友高某在感情上与她的男友陈某(其实是一个有妇之夫,职业是律师)发生了一些问题,但她没有、也不可能想到会发生什么“血腥事件”。她回家探亲前还劝告那个女朋友要慎重考虑和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不要太感情用事,更不要折磨自己,实在不能在一起生活了就坐下来平心静气谈谈,即便分手也要好离好散。

就这样,安抚了朋友,涂俏回江西劳家探亲去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血腥的、恐怖的、轰动了整个深圳市的案件和悲剧就发生在她的住房里!那是她返回深圳的前几天,突然接到深圳市公安局刑警队的电话,与她核对一些资料和情况后,要她立即返回深圳协助调查案件。

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呢?原来,涂俏走后,她的女友住进她的房子,她正处于与男友感情裂变的关键时期,她的男友无法容忍她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整天寻死觅活地大闹,不想与她继续保持情人的关系了,提出与她分手。可她却不依不饶地、深甚至歇斯底里地试图维持最后的一线希望,维持情人的关系和来往。终于,她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2000年9月28日上午,高某与陈某在深圳商报大院单身公寓507房(即涂俏的房屋),双方因感情问题发生争吵,高某遂产生杀害陈之恶念。

当天下午1时许,高将其携带的"舒乐安定片"放入陈某喝的参茶里。至下午3时许,高某乘陈某喝下该参茶昏迷之机,用睡衣的腰带缠住陈的脖子,将陈勒死。随后,高将被害人的尸体藏放于客厅的壁橱内。当晚,高又外出购买了一桶10公升的汽油准备焚烧陈的尸体。晚上10时许,高的女儿严某某到该507房住宿,高因害怕其女儿发现尸体,而不敢处理尸体。次日(9月29日)上午,严某某离开去上学,高便到自己家中拿来两把菜刀,当天下午2时许,高在507房洗手间内,先用汽油浇在陈的腿上焚烧未逞,即用刀将陈的尸体肢解为5块,然后将尸块及内脏分别放置于冰箱、洗衣机、微波炉及壁橱内,并清洗洗手间内的血迹。

当天下午4时多,深圳市公安局福田派出所干警会同被害人妻子等人前往该处寻找陈某,高见事情败露,随即逃离现场。当天晚上,高某前往公安机关投案……这个案件当时轰动了整个深圳市。不难想象,当涂俏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作下了那个惊天大案,且不说她为她的女朋友竟然毫无理智地走到犯罪杀人这一步是多么的痛心,而她的住房就在《深圳商报》报社大院内,在社会上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不难想象,所有这一切给带给她多么沉重的压力和后果!

但涂俏就是涂俏,她不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突发事件和为此承担的严重后果所吓倒。为了给所在单位《深圳法制报》减轻社会舆论的压力,涂俏毅然决然地从报社辞去了一切职务,一切从零开始的涂俏终于翻开了自己人生新的一页,几经努力探索和实践,她开辟出一条全新的、但却是充满危险与艰难的人生之路—她开始走向中国绝无仅有的“卧底记者”的充满悬念、危险和刺激的坎坷之路。对曾经失去和付出的一切,涂俏说她永不后悔。涂俏认为:“相信有不少女人曾经有过爱上有妇之夫的隐秘经历。当然,爱上别家男人或与之相恋都不是死罪,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怨恨或是报复,毁灭了另一个家庭的幸福。”

后来,涂俏把那个发生在自己的住房内的恐怖案件和她本人所为此承受了的惨烈的经历都写进了小说《你无法阻止》中。

从那时起,我就期望有一天能够认识和见到这位忠于职守、为了伸张正义和揭露事件真相而置个人安危与生命于全然不顾的记者。没过多久,在朋友的安排下我终于有幸运见到了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年轻女记者。那时,她已经是《香港文汇报》驻深圳记者站的副主任了。那天晚上涂俏请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我们喝了不少烈性白酒,我发现她还真的能喝白酒,几杯下去仍然是面不改色。涂俏对我说,别觉得她有什么神秘的或过人之处,其实她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那种女人,她最大的、也是惟一的爱好是逛街--买衣服。从她那热情生动的交谈、坦然自若的神态和诚实自信的目光里,我看到和印证了自己想象中的涂俏:年轻漂亮、随和大方、思路敏锐、有点职业性的匆忙...

说起她当卧底记者的胆量和经历,涂俏告诉我们:“其实,我的勇气来自于最早的工作经验。我做新闻的经历很特别,我当年是一个中专生,想做记者,就要比常人付出多得多的努力。我当年读的是司法学校,出来就是做律师、法官的。那时候是1988年,我想做记者,没有一个新闻单位愿意接收我,因为当时只有本科生才能被直接分到报社去。

整整一个夏天我都自己在找工作,最后找到一个专门办给劳改犯人看的报纸叫《江西新生》,我调去的第二年就被下放到基层去了,所谓的基层就是女劳教农场,专门采茶的。在那一年间,我就跟200多个女劳教人员在一起,带她们采茶、种菜、挑粪、养鸡,啥都干。晚上还要守着这200多个人,那年我才19岁。”也就是从那时起,靠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不断自我完善与学习实践,涂俏终于成为一名称职的记者。

涂俏告诉我,目前她正在秘密地进行有关“二奶村”的卧底调查,她告诉我,这次的卧底行动很危险,什么证件都不能随身携带,否则,一旦身份暴露,真的会招来杀身之祸。听她讲后,我们几个朋友都为她这次的卧底捏着一把汗呢!因为涂俏刚给我们讲了她前不久因为"卧底采访"而受到人身威胁的事。那是在她完成“卧底”写了一个《黑市炒恒指》的报道,文章刊发出来以后,等于砸了那家公司的饭碗,断了人家的财路。

“就记得有一天下午三点多钟,我在办公室待着,忽然进来了五六个穿黑衣服的男的,手里拿着一堆东西,我不知道拿的是什么。他们径直走到我的桌子,问一个男孩子:"涂俏是不是在这里?"当时我在五六米之外打电话,那个男孩子是个新来的实习生,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人家问我,他就转过脸看着我。当时空气都僵住了,我心想:你看我干吗?妈呀!来找我麻烦了!我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跑到我们总编的办公室。老总都在开会,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手也抖、脚也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真是害怕。我心想,‘完了,完了,他们来找我了。’这事全凭我们老总派了一个副总编去和他们谈。后来终于谈妥了,他们才不再找我麻烦了。”

前些天,涂俏从外地打来电话告诉我,她正在为发行自己的新作《你无法阻止》和签名售书奔忙着,一回到深圳就会把她的新书送给我。我立即上新浪网的《读书频道》找到了《你无法阻止》,连夜阅读。尽管新书的后半部分仍在连载中,但我已经先睹为快了,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深刻,神秘,惊恐,震撼人心的故事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和令人深思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可以说,《你无法阻止》一书的内容深刻地展现了多年来无数崇敬和喜爱涂俏的读者所翘首以待的、发自自涂俏心灵深处的人性告白,是不可多得的深刻人生体验,是更加深入地了解现今社会实况的真实记录,是当代文学中颇具社会意义的新型小说,也是闪耀在美丽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新星。

我衷心地祝福她,祝福新结识的、令人尊敬的女记者涂俏,愿她为社会的改变与进步做出更大的成就,愿她永远平安、幸福!她以笔为刀,以文字为子弹,用正义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角落,温暖着世间苦难的心灵,在风口浪尖上演义了一幕幕死里逃生的悲壮,不愧为“中国第一卧底女记者”。(老郑)2004.05.25.深圳。原载:郑运新文集《前尘如风》散文、随笔

附录:关于涂俏的生死卧底经历

老郑 整理、编辑。资料来源:报刊和网络有关报道

入住十元店、卧底“二奶村”、牵手艾滋病人……深圳女记者涂俏的名字和她的“隐性采访”在当地已经是路人皆知,中央电视台将她评为“中国最精彩的女性”。涂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经历了怎样的“边缘生存体验”?是什么成就了她的传奇人生?以下综合编撰的来自近几年各媒体、报刊对她的报道与评价,将为你揭开蒙在这个胆识过人的优秀女记者头上的面纱。

“弃妇”住进“十元店”

1998年4月1日,是改变涂俏人生轨迹的一天。江西老家的一个叔叔来深圳打工,涂俏陪着叔叔在人才市场转悠了一整天,什么工作也没找到,倒是把他住的地方给找到了--每晚住宿费只有10元的旅店。听说房间里还有彩电、冰箱、热水器和简单家具,涂俏感到非常新奇。当推开“10元店”大门的刹那间,她禁不住后退一步。一套四室一厅约120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里住了48个人,男女老少看上去是挤在一起,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里。凭着记者的职业敏感,涂俏拟采写一条“深圳惊现10元店”的消息。

“其实,10元店蛮好的。大家在一起打牌,一起看电视,彼此交流心得体会,很快乐。”叔叔的感受出乎涂俏的预料。涂俏第一次产生了“隐性采访”的冲动:扮成“旅客”入住“10元店”,探究这帮隐匿在人们视线之外的边缘群体究竟是怎样生存的?

涂俏中专毕业后曾在《江西新生报》当编辑,后来南下到《深圳晚报》任“现代家庭”版编辑,整天编一些有关夫妻吵架劝和的文章,长久坐在有冷暖空调的舒适环境里工作,她“养娇”了,她渴望到艰苦一线采访,成为一名真正的记者。

涂俏“卧底”10元店的采访申请得到领导批准,她非常高兴。第二天,涂俏便身着褴褛的衣衫,拎着一个破烂提包,蓬头垢面地住进了一家10元店,和5个人挤在8平方米的房间里。

  “我是一个离了婚的女子,被丈夫抛弃,刚来到深圳找口饭吃,请大哥大姐多多关照!”住进10元店后,涂俏以一个“农村弃妇”的身份很快和舍友打成一片。为了全面了解内幕,她请舍友们吃大排档,多方位旁敲侧击套取“情报”。

  遭受了数天蚊叮虫咬后,涂俏一挥而就写成长篇纪实特稿《女记者夜宿十元店》,在《深圳晚报》头版连载4天,首次披露了“深圳最低层人”的生存状态。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公安、工商等部门出动100多人联合“围剿”,对300多家“10元店”进行大规模“扫荡”。

  这枚重磅炸弹产生的冲击波令涂俏始料未及。被查封的10元店老板深夜给涂俏打进恐吓电话:“小心砍掉你的胳膊和腿。”更有甚者,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围在报社门口,狂叫着要“火烧涂俏”。

“10元店”被扫荡后,数以千计的常住“旅客们”被迫流落到公园或大街上露宿。本来想通过卧底让世人对深圳最低层人们的生存状态引起关注,没想到却帮了倒忙:让那些苦苦挣扎的、只能住得起“10元店”的“旅客”们无家可归。“我对不起你们!”涂俏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见证“生死之吻”

涂俏的第二次眼泪,洒在一个艾滋病人的身上。她至今忘不了2000年4月28日与艾滋病患者“小路”第一次亲密接触:在深圳HIV抗体确认实验室主任冯铁建的引荐下,她把自己的手下意识地伸向了“小路”,大脑一片空白。握手后她飞快地跑到二楼洗手间,糟糕的是水龙头没有一滴水,她感到手上有数百个艾滋病细菌在蠕动……

此前,涂俏采访艾滋病患者的念头酝酿了很久,艾滋病患者在生理和心理上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折磨?他们对亲情、对人生和对社会的看法会不会改变?他们需要什么样的帮助?三年来的苦苦寻觅,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认识卢鼎盛,涂俏兴奋得跳了起来!

卢鼎盛出生于1965年,是广东潮阳市人,长得挺帅气。24岁那年他跟亲戚一起到泰国打工,因为他常自比为一个过客、一个路人,喜欢别人叫他“小路”。1997年5月6日他被测出感染上HIV病毒。那时他的弟弟因艾滋病去世刚刚下葬,双重打击让他三次自杀未遂。“小路”当初之所以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接受媒体采访,动机很简单:穷途未路的他希望得到社会的捐助。

从2000年5月1日起,涂俏开始了对小路的正式采访。她将《深圳晚报》摄影记者陈远忠邀为搭档,用摄像机拍下“小路”从生到死的整个过程。

经过一个多月的采访,涂俏先在《深圳晚报》上发了一篇7000多字的报道投石问路,令她失望的是,百万市民为小路捐款仅250元钱。但她发现虽然捐款微薄,却使小路深受感动、泪流满面。就是这个细节给了涂俏巨大的鼓舞,决定无限期地与“小路”同吃同住,陪他一路走到底。

  第一次吃饭时,涂俏便遇到尴尬:“小路”边吃边讲自己的故事,讲到兴头上,唾沫四溅,喷到涂俏的盘子里,有时唾沫还喷到她脸上。涂俏迅速站起来,赶忙跑出去洗脸。返回餐桌后,“小路”一脸的尴尬。

第一次与小路同居一室时,涂俏浑身发抖,彻夜无眠。那间屋子是个大通铺,小路睡在中间,涂俏和陈远忠分别睡在他两侧。蚊子满屋飞舞,不断撞到他们的脸上。涂俏是真的害怕啊…万一哪只叮过小路的蚊子再把她给叮了…她用被单蒙着头,那种恐惧折磨得她不寒而栗。

涂俏一边自费采访,一边用自己有限的积蓄资助“小路”看病。但这点钱对于昂贵的治疗费用如同杯水车薪。有一天,上吐下泻、咳嗽不止的小路突然对涂俏说他快不行了,他想到泰国首都曼谷去看看,那里曾是他感染艾滋病和留下创业梦想的地方。为了满足小路的愿望,涂俏决定陪同小路到泰国做最后的“生命回访”。涂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当我到了泰国"国际艾滋病村",那里都是艾滋病晚期病人,我一共看了150个病人。我真的是害怕了,腿都软了。"小路"当时跑到树底下去哭,因为这就是他的未来呀!泰国翻译把我们的事告诉泰国医生,泰国医生特别感动,他指着我说:“你们这样天天跟着他(小路)跑,每天混在一起,一旦发生车祸,他的血溅在你的伤口,或者溅到你的眼睛里,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这个孩子,一辈子就完了。”

从泰国回来后,小路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岂料,第二天他又住进了医院,呕吐不止。白天高烧接近42度,夜晚全身发冷。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令涂俏受到强烈震憾的事件。那晚,“小路”的女友美恋脱光衣服紧紧地抱住他,整夜地与小路依偎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小路”。

  2000年10月19日,涂俏特地为“小路”买了两条象征吉祥的金鱼。岂料,金鱼变成了为“小路”送行。

这一天,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小路”听信一个江湖游医用烟熏的治疗方案,浓烟熏得“小路”狂躁发癫,不断从床上滚下来又被抬上床。在他失去意识前,他把嘴唇撅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小路的意思:他想吻吻女友美恋。这时奇迹出现了:美恋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吻了小路,那是一对恋人之间最后一个生死之吻。美恋是没有艾滋病的,是爱情让美恋不顾一切的,除了爱情,还能有什么呢?这是涂俏在一个潮汕女身上看到的人间最美好的品质。

当晚7时30分,小路在涂俏眼前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涂俏的泪水夺眶而出,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抽空了。

“小路”死亡之后,深圳下了三天大雨。涂俏在雨中狂奔和哭泣:“如果我所有的采访付出能够换回你的生命,我宁愿撕毁采访本、砸烂摄影机!”

在跟踪采访“小路”的180天里,“小路”对她的称呼由“记者”变为“妹妹”,最后是“战友”,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涂俏含泪写就了第一部记录艾滋病人生命全过程的纪实《世纪之痛》。她和陈远忠将拍摄“小路”的35盒录像带无偿地赠送给全国众多电视台,完成“小路”警示世人的遗愿。

涂俏后来曾对采访她的媒体说:“送走小路之后,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我是一个蛮不负责任的人,对自己不够细心。但是看过"小路"对对生命的渴望和珍惜,我就觉得:我得好好地活着!我非常热爱生命,非常热爱生活。生命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好好活着,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是"小路"带给我的惟一启示。”

六十天暗访写《苦婚》

送走小路后,涂俏开始了她的又一次“隐性采访”:卧底“二奶村”,去探索另一个鲜为人知的“部落”。2001年春节前夕,在位于罗湖文锦渡口岸附近的花园,涂俏化装成一个被人抛弃的“二奶”,悄然扎进“二奶村”里。

“二奶村”戒备森严,除了村口有专业“迷彩服”站岗放哨外,村里“二奶”们对每一个陌生人都高度警惕。因为涂俏整天游手好闲,长时间没人包养,村里人怀疑她是私家侦探或“大奶”派来的间谍。涂俏很欣赏自己的表演天赋:她化名“阿敏”,穿着低胸、超短裙等暴露的衣服,在村里晃晃悠悠,寻找或等待着男人来“包”她。有时凄凄的哀怨,表象出她急于“嫁”人的强烈愿望。很快,她的*真表演赢得了“二奶”们的信任。很多“二奶”牵线搭桥给涂俏介绍对象。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姐今晚请你吃夜宵。”每天华灯初上,只要在路上碰见失魂落魄的“二奶”,涂俏便上前打招呼,在川菜馆或小食店里,受伤的二奶便会向她倾诉自己的遭遇。

一个叫阿春的湖北黄梅籍二奶,胖乎乎的最多也就19岁,可稚气未脱的阿春却已经有过两次被人包养的经历。她13岁外出打工,16岁跑深圳,因为是个文盲,在走投无路时被同乡女友介绍给一个60多岁的老人。后来,村里的修鞋匠又为阿春介绍了46岁的香港货柜车司机阿德。阿德的老婆知道后闹得沸沸扬扬,阿春在被包养的三年里与阿德的关系时好时坏,有一天阿德突然消失了。阿春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在和涂俏聊天时阿春哭了好几次。

做“二奶”60天的卧底生活,涂俏接触了“最幸福的二奶”佳佳、“最扭曲的二奶”阿艳、“最活该的二奶”阿芳、“职业二奶”阿婷等数十人。这段经历让涂俏大开眼界:原来人们以为“二奶”只是大款和官员们的“消费品”,实际上深圳“二奶村”的男主角几乎全部是清一色的普通劳动者,90%为香港货柜车司机。这些男人年龄大都在40岁至60岁之间,正处在一个夫妻感情的淡漠期。他们的妻子也大多是香港普通女人,平时只在乎丈夫往家里交多少钱,对他们的生活关心得并不多,而这些香港货柜车司机每周到深圳两三次,如果在外面住店、吃饭、桑拿,一个月要花费几千元,而他们在这里租房子,每个月才几百块钱或者田间很好的住房也不过一千多块钱。

而且,在这里租房子,包养一个女人,不仅这个女人可以给他做饭、洗衣服,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可以做"那些事"。那些包“二奶”的人何乐而不为呢?在后来涂俏接受某媒体采访时说:“为什么会在深圳会出现“海湾村”(即有名的二奶村之一)这样的地方呢?涂俏说:“许多人不太了解这样的村落,所以可能会很好奇。深圳是一个从农村发展起来的城市,很多地方并没有田地,但是却保留了"村"的名号。村民在村里自己盖五至七层的楼,然后租给外地人。靠近边境的地方,就有很多房子租给香港人。香港的货柜车司机就会到这里来租房子,租房子的时候就会考虑成本,这一点我在书里没有写清楚。”正是这些原因和已具备的条件才使“二奶村”有了形成、发展、蔓延和扩大的基础,有需求就会滋生市场,这是一般规律。

“明知做“二奶”大都没有好结局,为什么那么多的女孩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进入“二奶”的行列呢?”涂俏感到困惑。一名叫阿莹的“二奶”的回答解开了这个谜:“不做二奶我还能做什么呢?”阿莹说,像她这种只有初中毕业文凭的打工妹,在深圳任何一个地方很难找到800元以上的工作,去工厂被工头“性骚扰”后又被工人欺负。逃出工厂后,又不可能再回到农村了。

随便找一个香港司机“嫁”出去,每月有三五千元的“包身费”。如果哪一天被包养的男人抛弃了,她们便第二次、第三次地去“嫁”其他男人。正如一个“二奶”说的:“再怎么说,眼下也能有个人疼你,能混口不错的饭吃,能穿上体面的衣服,能用上哪怕是劣质的化妆品…至于将来怎样,谁还有闲心想那么远啊,能乐呵过一天算一天呗。让我放弃这种生活?那谁管我的吃穿和生活啊?谁都会劝我们,谁都会说‘自强自立’之类的大话,如果你就是那么个出身,那么种境遇,就现在这样的社会,你给我‘自强自立’一个看看!”的确,现在的中国发生着的许多不合理的事决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一种莫大的悲哀从涂俏心中涌起。卧底“二奶村”60天后,涂俏写出了中国第一本全景式扫描二奶生存状态的纪实书《苦婚》,该书全程记录了涂俏60天隐性采访深圳某个村落被包养女性的居住群落,用一个个活生生的真实案例告诉世人:有这样一群女子孤独地生活在深圳河畔,唯一的生存资本便是青春容颜和她们的身体,寂寞独守寒窗,夜深人静时,她们静下来思考时,常会潸然泪下,因为她们自知根本就没有“明天”,也不知道自己魂归何处。在撰写书稿的过程中,涂俏的泪水也常常不知不觉地打湿那一页页稿纸。《苦婚》向读者展示了中国女性婚姻的历史命运,发人深思。

  由于涂俏特殊的卧底采访经历,2003年,作为9位当选者中惟一的新闻人,年近不惑的她被中央电视台评为“中国最精彩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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