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一得黄金理财兑付危机调查：秦农银行的关键角色
华夏时报（公众号：chinatimes）记者 刘敏 西安报道
近期，西安警方公布了“关于通报西安一得贸易有限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立案侦查的函”，内容显示“共收到群众报案410人，涉案金额1.2亿元人民币”。
据《华夏时报（公众号：chinatimes）》记者调查，至少从2011年开始，西安一得贸易有限公司（下简称‘西安一得’）便与陕西秦农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简称‘秦农银行’）的下属网点合作销售黄金理财产品。但自2016年3月左右就开始陆续出现难以兑付的情况，到2016年7月，这种兑付危机已经大规模蔓延，以至于西安一得公司不得不给众多到期客户都出具了延期兑付的还款计划书，勉强维持几个月后这些还款计划也成为泡影。
今年3月，西安一得所有营业场所均关门跑路，这场历经数年的黄金理财也随之彻底崩盘，由于仍有部分群众尚未选择报案，因此其涉案数额远大于目前公布的数字，仅从记者收到的统计资料便显示目前无法兑付的理财资金合计约两亿元人民币。值得注意的是，在这起以黄金投资理财为名现今被定性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事件当中，秦农银行自始至终都扮演着一个颇为关键的角色。
蹊跷的合作
时值初夏，西安市新城区解放路25号深业大厦门前却分外寂寥，这座大厦一层曾经是西安最具规模的黄金珠宝广场，8楼则曾是陕西最早成为上海黄金交易所会员的企业——西安一得总部，西安一得是一楼黄金珠宝卖场的开办方。在大厦墙壁上依然悬挂着显示为“西安市2013年重点建设项目：一得黄金”的铜牌，落款为“西安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与西安市重点建设项目领导小组制”，但如今都已人去楼空。
公开资料显示，西安一得贸易有限公司成立于2001年1月，2004年成为陕西省唯一的上海黄金交易所综合类会员单位，该企业曾被西安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授予“重合同，守信誉”单位，也是国家珠宝行业自律联盟单位。
除了这家规模最大的卖场之外，西安一得还在秦农银行的70多家营业网点内开设了“黄金厅”，并将其宣称为“向广大客户提供的一个黄金交易投资服务平台”，自2011年至今陆续推出了多种黄金理财产品，通过这些代售点对外销售，在几乎所有的宣传资料和销售凭证上，秦农银行都显示为西安一得的合作方。
秦农银行是由西安市雁塔区、未央区、莲湖区、碑林区、新城区、灞桥区农村信用合作联社合并重组而成的农村商业银行，2015年5月28日正式揭牌，其注册资本金80亿元人民币，居全国农村商业银行第五位，是西安营业网点最多的银行机构。秦农银行下辖网点在其成立之前统称为“陕西信合”，这是陕西省辖内农村信用合作联社、农村合作银行与农村商业银行等农村合作（商业）金融机构的集体简称。
据本报记者收到的多份代理销售与缴款凭证，从2011年开始，西安一得便与秦农银行的下属网点合作销售黄金理财产品。起初的主要产品是实物金条的发售与回购，大部分客户都有着几乎相同的“入局”经历：首先是就近到秦农银行网点办理存款时被银行工作人员告知，黄金理财是获得相同收益的理财产品中最为安全的一种，陕西信合虽然不是上海黄金交易所的会员但正与其会员单位之一的西安一得合作；接下来对此心动的客户在银行营业窗口缴款购买“陕金国标投资金条”，购买方式为“存金”，即缴款后不提取实物金条而是约定一年之后由西安一得以每克加十元的价格回购，回购时客户愿意继续的，银行工作人员则会“推荐”其去西安一得公司直接办理。
5月9日，秦农银行总部及一些营业网点的门前张贴出了两张公告，一张为西安警方公布的“关于通报西安一得贸易有限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立案侦查的函”，另一张则是由秦农银行发布的，内容称：“西安市公安局新城分局于2017年4月27日对西安一得贸易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吴德鸿）以投资销售黄金理财课获得高额利润为由，吸收公众资金的行为已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予以立案，案件正在侦办中，我行就此事已向西安市公安局莲湖分局报了案”。
隐藏风险与夸大安全
据调查，除了实物投资金条的销售与回购业务外，西安一得还陆续推出了设计稍微复杂的多种黄金理财产品，包括：黄金预售、金宝赢、管家宝等，虽然表面上方式各异但实质均为客户缴款、西安一得承诺加固定利息或利润回购。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黄金代销业务，即客户将自有黄金饰品或金条交给西安一得，一定期限后来收取相应款项，但其崩盘后许多人的自有黄金也无处可寻了。
在最初几年的客户买入凭证上，均并列显示有陕西信合与西安一得的名称，加盖的业务专用章则是陕西信合发售网点（这些网点后在改制中均并入秦农银行），随着时间推移，秦农银行与西安一得的合作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大概是从2014年起吧，新客户购买或者老客户续存时秦农银行工作人员都推荐大家到西安一得直接办理，开始还在银行窗口缴款，再后来也都在西安一得那边刷POS机了”，一位西安一得的理财投资者称。
2014年之后的买入凭证上也不再有秦农银行网点加盖的业务专用章，但双方的企业名称依然赫然并列。随着西安一得黄金理财的宣传攻势和老客户滚动效应的扩散，直接在西安一得的自营黄金旗舰店投资理财的人数也有所上升，在记者获得的无法兑付着名单中，这类人群比例大约在20%左右。
“秦农银行无论是直接代理销售还是所谓“推荐”客户去购买西安一得的一系列黄金理财产品，都有义务对产品和产品的生产企业进行风险把关，西安一得有没有设计理财产品的能力？有没有承担相应风险的基础？这些都需要专业评估，并且规范的要求应该是签署三方协议，至少也应该在代理发售或者“推荐”的同时进行风险告知、提示、昭示”，在金融领域从业16年的苏女士对此分析称。但几乎所有受访的投资者均表示：“从来都是说投资黄金多么安全、多么有利可图，没人说风险”。
不仅如此，采访中记者还发现，这种通过秦农银行网点购买的流程与方式与其他银行自营的投资金条产品有明显不同，规范流程通常为：首先是银行销售金条，购买者凭购买凭证去指定网点提取实物金条自行保存，如果银行支持回购，购买者可在金价上涨时到银行变现，但购买与回购均要给银行缴纳手续费；如果客户选择“不提取式”回购，即选择将购买了的投资金条保存在银行内，在代保管期间选择逢高卖出获得收益，也同样要缴纳手续费，同时一些银行代保管还要收取一定保管费。
无论哪种情况都能看出，在规范的投资实物金条过程中，银行只是在销售、保管、回购这些环节中为投资者代办并收取手续费，销售和回购的时间、价格均由投资者自行根据市场行情决定。而在西安一得与秦农银行合作发售的投资金条业务中，销售、保管、回购都不收手续费并且承诺到回购期时，无论金价与购买时相比是涨还是跌，西安一得都按每克加价十元的价格回购，一旦金价波动西安一得便会面临巨大亏损风险。
“反观这个事件中的现实，恰恰是在销售环节中涉嫌隐藏风险、夸大安全，其实质就是西安一得想利用银行的信誉实现销售，银行肯定是看中其中的佣金和中间收入，但最终将最为弱势的客户当了‘牺牲品’，客观上说是西安一得崩盘了但对于客户来说遭遇这种结局的源头却是银行”，苏女士坦言。
目前，西安一得黄金理财事件中仍有多个谜团有待破解：这些年来的巨额资金最终流向何方？如此缺陷众多、风险重重的所谓理财在银行营业网点轰轰烈烈开展为何没有监管？对此本报也将持续关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