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文库】搏击经验不是自拳套中来
经验不是学来的,而是亲身体验得来的。此点难以用理论说明。我第一次比拳系出于一时的激愤,并无必胜的把握,是由他人的鼓励,才下决心去试一下。因为学武术的,应当有勇气,就算败了,也不必以为耻辱。如同打篮球、赛跑一样。惟是自身受到损伤时,如何处理每日自身事务,需要慎重考虑。侥幸得很,此次比赛却于无意中战胜了对方。因为我当时尚在学习套拳,并不知道自己所学者是否适用。事毕之后,还回忆着之所以得胜,是得力于所学的哪一手?是什么道理?想来想去,总不知其所以然。后从拳家陈师游(注:陈师即二林子技击术在烟台的第一代传人),陈师讲解拳理,并实地以手示教,我始知上次战胜的对手,所学者多于我,体力优于我,我之所以能战胜之,是猛攻乱打,而对方却是套拳。我因初动手时处于劣势,迫于一时之急,又不知用哪一套好,于是就来了个拼命猛冲,乱打一气。对方却因为拳套套不上去,于是乱了手脚,因而就吃了莫明其妙的亏。其后,我比拳的兴趣更浓,自恃年纪轻,气力壮,就常常找人比拳,不怕自己打败,只怕人家不打。我的心意是不计胜负,但求多打。打的次数多,得的经验多,我的技术才会进步。在学习拳理时,陈师一面口授,一面手领,就是讲了再打,打了再讲。待真正领悟后,再同师兄弟以打为练习.每天均打十数次。结果,发现以往所学的套拳,只是体操,一无所用。刚学了一年半,我双手已能敌住陈师的单手,我师即病故。由此深知武术确有真理和妙术,只要勤恳学习,并无难处。我也因此学拳之心愈急,择师若渴。每逢有拳教师至,即前往以身手领教,希望遇有技术优良者,继从其学。不幸得很,每年都在比拳,但从未遇着对手,此愿亦终未能偿。及至抗战军兴,辗转走到重庆,然研究拳术的志趣,并不因工作忙碌、生活困难而稍减。惜人地生疏,学习、练习均无从着手。民国二十九年秋季,在重庆有过一次拳术比赛大会。因为当时有临时可以参加的规定,所以我虽然工作忙碌,亦决意临时参加,藉观南国之武技,以开眼界,追求进益。及至前往参加时,不意竞遭拒绝。民国三十三年四月初,又有一次国术竞赛大会,深恐再失掉机会,乃极早报了名。虽竞赛到有云、贵、川、湘等各处选手,但在拳脚比赛中却似乎未见有一人练过技击术者。我的对手亦是摆架式、弄拳套,甚为死板。然并非体质弱,而是技术劣。其最大缺点,临阵时多像表演姿势一样.先做出一个架式,尚未到交手的距离,便已精神过度紧张。及至交手,则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我比了几次,对方均系这样失败的。当拳已到达面时,而犹不知我拳自何来。经过淘汰,只剩九人。应决赛时,因我系外界,而非馆内之人员,乃百般刁难,中途忽加三十余人——多系已经淘汰者,使我一一与之比赛。揣其意,欲在犯规之名义下淘汰我。吾见其如此,意兴顿消,遂自动退出,不再入场。综上所述,实战之经验不是自拳套中来,而是自亲身之体验中来。拳脚到肉之训练是积累经验,真打实斗之比赛亦是积累经验,打的多经验才能丰富。(此文是作者于民国三十四年所作,毛明国推荐本刊发表时略有删节)
技击术讲究用自身手脚为战斗武器,通过变化各种姿势,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最小的消耗,最有效的动作和打法来击败对手。二林子技击术在烟台已传衍了数代。第一代是陈德善的三祖父。第二代传人陈德善,习嵩山少林太祖长拳门,生于同治十一年(1872年)登州府(蓬莱)木基杨家村人。他的三祖父生于道光年间,一生浪迹天涯。晚年回家探亲,知陈德善以授拳为业,即对他说:“你所学的教的是江湖拳套武术,只能锻炼身体,强筋健骨,真正打斗不实用。“陈德善不服气,祖孙俩不讲情面地打了起来。谁知陈德善怎么进攻,三祖父总是不慌不忙,只用一只手就把陈德善打得一筹莫展。较量完毕,陈德善问三祖父使用的是什么招数?三祖父才说是技击术,在江湖上已失传一百多年了。并说自己走过不少地方,从没有遇到“同道”。从此,陈德善专心向三祖父学技击术,三年之后再度出山,依然干他的老本行——职业拳师。第三代传人林世钦,祖籍福建省长乐县,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生于烟台市,在烟台电报局干了一辈子。因兄弟三人中他排行第二,人称二林子。林世钦十六岁习武,从师于梅花螳螂拳师黄永恺习拳六年,为师兄弟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后因黄老拳师回故乡,林世钦只能另投别门。但他已有一身武功,再投师傅,提出先与老师比试,胜他之后才能拜师。因此,招来林世钦是“打老师,踩场子,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非议。民国七、八年,在文登、荣城教拳多年,名声很大的陈德善来到烟台,林世钦立即前去比武拜师,陈德善一口应允。在陈德善的拳房,两人拉开架式比试开了。第一回合,陈一掌将林打了出去。第二回合,陈又一拳将林打翻在地。林世钦躺在地上仍不服输,用脚绞陈的腿,被陈狠打一下爬不起来。待疗好伤,林世钦正式拜师陈德善为师。林跟陈学长拳四年,师徒曾交手十余次,每次都以林世钦惨败而告终,林世钦不得其因。后来,陈德善欲关闭拳房返归故里,林世钦组织师兄弟六人与陈德善协商。条件有三:生养死葬;每月给陈的家乡亲人汇六十元大洋;包个饭馆由陈随意吃喝,每月由林等人结帐。唯一的要求是陈把“玩艺”留下。陈德善很激动,欣然接受。从此,拳房对外关闭,陈只教林等七人技击术。陈的教法是,一面口授,一面演练。每次演练,都是拳脚到肉不讲情面。等众人真正领悟之后,再互相对打,每天都打十数次。有时,陈本人与众弟子轮番对打,由于其打法高超,只需要用很少的体力消耗,徒弟们全力以赴也难取胜。这期间淘汰了两人,其余五人又学了近两年。不幸的是,陈急病逝世。临终前,他对徒弟们说:“我死后,你们不要散伙。要以林世钦为主,按原程序继续练一年。以后投师应先比武后拜师,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同道”。要学技击术,不要再学拳套了。遵师遗嘱,林等五人又练了一年,分别择师,却不得遇。“七七”事变之后,林世钦随电报局迁至重庆。民国三十三年初,重庆举办全国国术比赛大会,林世钦率一弟子(外号菲律宾)报名参加擂台赛。大会不予报名,林只好找当时的国术馆馆长,要求馆长亲自考核。由于林在电报局工作太忙,没有参加预选,费了不少周折才报上了名。参赛的选手来自云、贵、川、湘等各省,往往较量时都是拉开架式弄拳套,没等到交手,已精神紧张,及至交手,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与他交手的对手都是这样败北的。经过淘汰,只剩九名选手,林世钦和他的徒弟就在其中,决赛时,因林世钦师徒不属国术馆的人,有人从中作梗,想在比赛时以犯规之名淘汰林世钦师徒二人……遭林及参赛人抗议,比赛无法进行而终止。
第四代传人有:张子汉、菲律宾(系外号,真名已忘记)、孙长忠、刘文厚、李英奇、赵喜发、张德义。另有:葛东亮、王维善、张景润、陈英东为林世钦记名弟子由师兄李英奇代为传授。第四代传人代表人物李英奇先生生于一九三三年,先后从杨岸清、张发财、解令元、李宝喜习弹腿、太极拳、长拳、螳螂拳、太祖长拳、地路经等,一九五六年几经周折后拜林世钦为师,学习技击术和飞叉。文化大革命中,林世钦受到了冲击。在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刻,林对李英奇说:“我家可破,人可亡,但我写的那本《武术指南》书稿,千万不能丢,那里记载了技击术理论、功法、动作、打法等精髓,还有一些体会和比赛经验。等以后有机会,传给后人。”李英奇冒着危险,把书稿保存下来,传到我们这一代(第五代)人手里。我们又按照林先生关于技击术的训练程序,训练了众多弟子。技击术是林世钦先生以毕生精力,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传下来的,为了纪念这位前辈,在一九八五年四月初四林先生诞辰那天,成立了“二林门”,将林先生传下来的技击术命名为“二林子技击术”。■1995年,《武魂》杂志上刊载了介绍“二林子技击术”的文章。今年我有幸到山东烟台拜访了“二林子技击术”第四代传人毛明国先生。 8月1日到达烟台,受到毛先生热情接待。早餐后,我迫不及待向毛先生提出“摸摸手”(实战交流),毛先生说:“你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到练功场。”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左右,随毛先生上山到了练功场。场子不大,在一个山头的一块低凹地,地势平坦,方圆十米左右(东西较长些),场上已有人在练功(其中一个小伙子,后来知道叫王松平,北京人,为求技击真谛,曾到《武魂》编辑部询问过毛先生的住址。到烟台交手后,折服于毛先生的功夫,拜在门下学习)。我提出是不是戴上护具以免伤害,毛先生和蔼地笑了笑,“用不着,你可任意进攻”。 第一个回合,我亮了一个虚步挑掌,还没有做出下个动作,脸部被毛先生轻轻摸了一下,虽说只摸了一下,我也后退了几步。我也不知怎么这么快(后得知,此是“暗长”的功效)。 第二个回合,我以一个警戒式向毛先生移动冲拳,先生轻轻一格,一个暗长加反撇打在我脸上,顿时我仆倒在地,胳膊上也青了一块。又打了一个回合,虽说先生手下留情,可我也吃尽了苦头。此时我才明白毛先生确如其文章所写一样,具有实实在在的真功夫。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决心向先生学习这门实战拳学——二林子技击术。 经毛先生讲解拳理功法后,感觉以前所学的那个层面的“武术”,确实同健身操差不多,二林子技击术的“下场子”(乱打训练)则是另一回事。除最初基本功阶段不下场外(基本功要求学者达到身体有一定的抗击力,步法灵活,练出暗长、整体力、坚力、横力、内劲、腰马力等),乱打训练始终贯穿整个训练过程,都是不讲情面、拳脚到肉的真打实作,所以练这门功夫特别吃苦、受罪,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因此也就流传不广。 在二林子技击术最初公开那几年,美国、加拿大、香港等地都有人请毛先生讲学及索要训练程序,毛先生都拒绝了。他觉得中国功夫目前鱼龙混杂,我辈习武人的首要任务是努力去伪存真,把老祖宗的好东西,继承和发扬下去,打出中国武术特色,争取早日走出国门,冲击世界,因此,二林子技击术还不到向外传播的时候。已知天命的毛先生,现在呕心沥血,致力于训练弟子适应擂台规则,争取早日走向擂台,为真正的中国武术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