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晴朗的爱情(小小说)

“亮子,我们今天的地摊还摆吗?”晴儿扭头看着老公,天边的云黑压压的,像是一些地摊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商品。七月的夏天黑得很晚,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乌云将六点钟的傍晚变成了夜晚。

“我看没事儿,七月的天,小孩子的脸,我看这雨下不大。再说了,咱们来都来了,车上还有大伞呢。”亮子坐在轮椅上,自如地使唤着他的这双特殊的“腿”,他跟前的摊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上面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于是,晴儿开始跛着脚收拾起她的摊位,她的摊子上主要是女孩子们喜欢的包包和饰品。两人就这样忙活着,而那天边的乌云也没有闲着,一会儿翻山倒海,一会儿摇摇欲坠。

两人的摊位很快摆好了,可这天色却悄悄给那些好看好玩的物件蒙了一层纱,出来散步的人儿渐渐少了,亮子让晴儿去他们车上拿临时照明灯。

望着天边的黑云,亮子突然陷入了回忆。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刚刚下班的亮子遭遇了一场冷酷无情的车祸,对方酒驾,一“觉”醒来的亮子永远地失去了双腿,当得知自己的后半生都要与轮椅相伴时,亮子痛不欲生,他甚至都暗自诅咒“真还不如撞死我好呢”。亮子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之前是一名塔吊工,月入过万,全家过着吃穿不愁且很有奔头的日子。自从亮子出事后,母亲以泪洗面地守着他,生怕自己家的独苗再有个三长两短,也让亮子的好几个“自杀计划”化为泡影,他的父亲后来去了广东佛山打工,家里的天就这样说变就变了。

出事之后,亮子把自己变成了另一种植物人,他不出门、不见人、不言语,除了吃饭,整天就是透过一扇窗望着一线天。那段日子里,一块不散的阴云始终笼罩着亮子,让他心灰意冷,令他魂不守舍,一个高大的男人怎么一下子就矮了半截呢?

后来,亮子硬着头皮在区残联的帮助下,在一家手工作坊里干起了小工,每月一千五,抛开天壤之别的工资和别人的同情帮助不说,关键是他自己干得不痛快,他的内心始终在下雨,胸口每隔几天就会决堤一次,说白了他就是在为了爹娘硬撑着,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五年前的一个雨天,亮子从作坊下班,小雨连连,他忘了带伞,当时他使唤轮椅还很费劲,说实话,他很讨厌它,它就是他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正当亮子有气无力地行进在回家的路上时,一个坡难住了他,他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就是上不去。眼看着亮子要恼羞成怒,后面突然来了一双手,帮忙推了他一把,那个人就是晴儿。亮子还来不及说声“谢谢”,便被这个爱笑的女孩吸引住了,以致于他的那声“谢谢”延迟了好几分钟,以至于他不知怎么鼓足的勇气,加上了晴儿的微信。

与亮子的半路遭遇不幸不同,晴儿是先天患有小儿麻痹,一条不听话的腿从小就跟着她,她也早早地习惯了、释怀了、接受了,她跛着脚完成了学业,后又找到了一份较稳定的工作,在一家服装厂里做缝纫工。晴儿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女生,但那柔弱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强大的心。

晴儿的微信签名很特别,“淋惯雨的人不怕忘了带伞”,自从加上了晴儿的微信,亮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乐观起来,作坊里的人都说他脱胎换骨一般,谁知是一种类似的爱情在支撑着他。他开始在下班的路上刻意地等晴儿,刻意地把自己头发梳得帅帅的,哪怕等十次遇到两次他都感觉特别的满足,后来他确信自己爱上晴儿,而且还是一种豁出去的爱!

终于,在得知晴儿还没有男朋友后,亮子下定了决心要表白心声。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亮子在微信上打下了“我喜欢你,晴儿!”几个字,文字后面还加了一颗小红心,这看似简单的几个字却凝结了亮子两个多月的心思和爱意,他之前都断了婚姻的念想,直到遇见了晴儿。看到信息的晴儿没有立刻回复亮子,没打算答应,也不想着拒绝,迟疑了数分钟后给亮子发了一个笑脸。之后的几天里,亮子的心里渐渐装不下了晴儿,他开始坐卧不安,开始废寝忘食,但每每憧憬着两个人走到一起的日子,亮子总是变得兴奋不已。

在亮子的真情实意下,晴儿被打动并答应了亮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亮子第一次见未来的岳父母时便遭到了阻力,晴儿妈妈的一句“要给晴儿找一个正常人做对象”深深地戳痛了亮子,要不是晴儿一把拉住他,估计他扭头就走掉了,要不是晴儿的一句“你若坚持,必能走到一起”,估计亮子早就一个人淋雨去了……

133天,他们从相识到结婚,亮子大婚的那天春雨绵绵,亮子知道那是老天在为他喜极而泣,晴儿的爸爸亲自将女儿的手交到了亮子手中,牵手成功的那一刻亮子激动万分,感觉自己幸福而又庆幸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也在那一刻,他确信自己找回了自己矮下去的那半截。后来他们又有了可爱的“小雨点”。

今年,突如其来的新型肺炎疫情让他们小两口在家闷了许久,服装厂和手工作坊都停产了,晴儿只能领到基本工资,而亮子却停发了,眼看着一块不大不小的阴云就要遮住他们的小家庭时,复工复产的好消息传来了,他们所在的低风险区域也率先进行了复工复产。不仅如此,五月的全国“两会”上又传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国家为地摊经济松了绑。于是,亮子和晴儿下班后又在临近的公园里摆起了地摊……

一缕缕嘻嘻哈哈的风从街角吹进了公园,顺势带来了零零散散小雨滴,那雨滴打到了亮子的臂膀上,也一下子打断了他的回忆。天边的乌云有增无减,但呼风唤雨的势头较为平和,旁边的一两个摊位都在忙着收摊,而他们小两口都已经把照明灯扯好了。

“我说,你们还不走啊,都下雨了……”临近摊位的女主人对晴儿说道,她的摊已经收拾好了,就差拎包走人了。

“俺俩再等等,亮子说这雨下不大,再说了,我们还有伞。”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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