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哭声‖文/菊花茶

遥远的哭声

近日，一档综艺节目《奇葩说》的辩题迅速窜上了热搜——美术馆着火了，救画还是救猫？一方面是一件人文艺术，而另一方面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假如你现在身处于这火场之中，你会如何抉择？

马上就有人跳出来了，当然是救猫啊！你看见一条小猫被火烧死多惨啊！猫的叫声是跟婴儿很像的，你的心灵不会被触及吗？你没有同情心吗？但当我们冷静思考一下，那幅画不会哭嚎，不会求救。更不会移动，只能无助地等着火舌的舔舐而至。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并不觉得那幅画可怜呢？

因为人的同情心是有范围的，而这个范围取决于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有一位小学老师分享过这么一则故事：她在给学生上那篇朱自清著名散文《背影》时，当她读到父亲去捡橘子时，因为父亲是一个胖子，全班好多同学哈哈大笑，“胖子捡橘子！”，她一开始很错愕，但转念也就懂了，不是这些小孩子冷血，没有同情心，是因为他们还小，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有限，他们不能理解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后的伤感，不能理解那质朴感人的父爱。所以不是他们冷血，而是他们还听不见“遥远的哭声”。

这又让我想到鲁迅先生《而已集》中的一段话，“楼下的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为什么“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因为人类之间并会完全认知到彼此，你我之间就算近在咫尺，我们的心灵也可能远在天涯，听不见对方心中遥远的哭声、笑声。

如果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不在周遭而已，或许会像杜拾遗一样“安的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能听见更“遥远的哭声”，就会有那样一种心胸境界。

让我们回到辩题，一幅画的哭声？八大山人是什么？蒙克的《呐喊》哪里好看啦？又有多少人能听见“遥远的哭声”？

回顾历史长河，在火灾中，在战乱中，在一个民族艰难的时刻，都会有人听到那“遥远的哭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侵华战争期间，我们国家的故宫运出了最为珍贵的一万三千多件文物，在十四年的时间里，这些文物辗转两万多里，分三路南下，却几乎没有一件损坏。这一个伟大的奇迹是怎么发生的？这是那一代故宫人听到了“遥远的哭声”，那些厚重的石鼓、锈绿的青铜器、褪了色的丝帛和刺绣、已经残缺不清的唐体和宋画，他们发出了哭声，它们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文化符号，凝聚着我们民族的历史、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而那一代故宫人，他们深知这些文物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越高，我们听见的哭声越遥远。救画还是救猫取决于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在这个火场中，我们得担任起这份文化传承的责任。把宋徽宗的字、《蒙娜丽莎》、苏东坡的山水画留下来，给我们的子孙看看，祖先们的文化艺术是多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