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杯子《有一种爱叫,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一种爱叫,世上只有妈妈好

1、

世上只有妈妈好,简单粗暴,终极真理。

我当然也认可这句话,虽然我和我妈,感情并不亲密。

在儿时有限的记忆中,我妈总是干不完的活,忙完田里忙家里,而且要么愁眉不展,要么疾言厉色,几乎没有温言浅笑的样子。

说凶神恶煞可能有点夸张,但的确跟“慈母”搭不上边。她脾气不好,内向又易怒,一天到晚连正眼都很少给我几个,更谈不上沟通了,基本开口就是逼我学习。

我妈自己小学没有毕业,却对读书这件事有执念。对我和我弟一视同仁,必须成绩好。

她从不让我干家务,一般农村七八岁的半大女孩子,已经可以抵半个成人用,洗碗扫地洗衣服,下田拔草插秧都不在话下,但是我什么都不会。

别人私下也会笑话她傻,养个书呆子女儿,再说长大了还不是要嫁人,有什么用。可她我行我素。如果我不好好学习,就会挨打。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我在课堂上偷看小人书被老师告状了,回来又不服气跟我妈顶嘴,结果她提着洗衣服的棒槌追着打我。

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凶老鹰,凶老鹰”,那是我家乡对于泼妇的一种称呼。结果她直接一棒槌扔过来,没砸中我,倒把路边的一棵老树都砸掉了皮。

那个时代很多女孩子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就算有些能接着读也是考中专技校之类,因为可以尽快毕业找工作赚钱,只有我妈跟中邪似的给我洗脑施压,说一定要考高中,考大学。

我第一年没有考上县城重点高中,她坚定地让我复读,第二年终于考上了,我们都深感欣慰,她觉得我终于离大学梦近了一点,我觉得我终于离她远了一点。

2、

不得不说重点高中的学习氛围还是杠杠滴,尽管脱离了我妈的暴力看管,我学习没有那么努力,成绩也只能算中上水平,但三年之后还是考上了大学。

其实只是一所非常普通的二本院校,但我妈已经非常开心,在她有限的知识结构里,并没有名牌重点,一本二本之分,她觉得考上大学就是成功了。

于是她就有了个口头禅“自从你上大学以后”。

自从你考上大学以后,我这腿就不疼了;自从你考上大学以后,我心情就好多了……仿佛我考上大学就是她人生的分界线一样。

其实回头看来,自从我考上大学以后,我和我妈就比以前更疏离了。

高中还能一个月回家一次,大学在其他城市,一学期才能回去一次,而且大二之后的寒暑假基本在校勤工俭学,回去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大学毕业之后我在上海工作定居,结婚生子,如此一路走来,在距离和心理上,都是离她越来越远。

从前我妈对我很凶,现在对我又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刻意讨好。

以工作忙的原(jie)因(kou),我连电话都很少打,偶尔打也就是寥寥几句,天冷天热注意身体之类,便无话可说。

有时我也会问她,想要什么东西,我给她买,她总是非常客气地说哎呀用不着用不着,什么都有,放心吧,千万别浪费钱。

我听着别扭,甚至觉得她有点虚伪,跟自己女儿干嘛非要这么见外呢?

我并不喜欢这样,我很羡慕其他人和自己妈妈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以互怼互嫌弃,也可以大大咧咧说“给老妈换个新手机”,而我和我妈用个不恰当的词,更符合“相敬如宾”的状态?

虽然我知道我妈肯定是爱我的,但到底是意难平。

3、

结婚后,我和婆婆住在同一栋小区里的不同单元, 我们相处还不错,她对我很温和,她的生日或者其他节日我也会送花送礼物什么的。

而我妈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我甚至一直不记得她具体的生日,也没有刻意问过。

有一次婆婆生病住院了,老公出差了,我去陪夜,病友们都说你媳妇真孝顺啊,像女儿一样。

我心里却一跳,像女儿一样吗?

我妈之前也青光眼手术在当地住院,都没有告诉我。出院以后我才知道,我问要不要回去看看她,她说来回折腾不用了,这都恢复好了放心吧。

于是我就没有回去。我在这方面,一向很听话,不让我买东西我就不买,不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

突然有些悲从中来,不知道养我这样一个女儿,到底有什么用。

可我妈从来没有跟我说,我养你有什么用,她总是在后悔,不能给我更好的。

她后悔小时候对我太凶,所以我现在性格内向敏感,不太会和别人交流。

她后悔以前上高中总是给我带没有营养的咸菜馒头去上学,导致了我营养跟不上,个子太矮。

她甚至后悔一定要让我到大城市来工作,怕现在并没有赚到很多钱的我会受城里婆家的气。

因为她只是不想让我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认为好好读书,将来在公司上班,就能过上好日子。

没有想到上了大学并不等于出人头地。在上海这座繁华都市,我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而已。

我妈知道我也不容易,所以我也想过让她来我这过一阵,她却执意不来。总是说,不要让你婆家觉得,我们农村人眼皮子浅,老想去占他们便宜。

4、

网上有句话说:“对母亲的牺牲真正有所体会时,我们也一定进入了付出和牺牲的季节。”

是的,可能当自己也成为母亲,才能对她的那份爱感同身受,理解她的苦心与坚持。

今年我女儿也3岁了,每当我抱着她,给她读书,对她微笑,听她大声告诉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时,我总是会情不自禁想起我妈。

虽然我觉得我们感情疏淡,可是想起她,就忍不住心酸。

可能她没有给我多么充足的精神食粮,没有给我温暖的赞美和怀抱,但在她朴素的人生观里,已经尽可能给了我最好的。

她一点也不重男轻女,所以我弟还没有我娇气,所以我才有读大学的机会。尽管我并没有多么优秀,但和早早辍学嫁人的邻家女孩们相比,已经拥有了跟她们完全不同的人生。

而这也意味着我妈,享受不到人家那种女儿就在邻村邻县的时常照顾和陪伴,还要为我牵挂忧心。

有时我也会跟她聊,说到小时候用棒槌砸我那件事,我妈说如果是真的要打你,怎么会打不到,也是恨铁不成钢啊,想要吓吓你罢了。

也会说起平常对她不够关心,她总说没关系,这样挺好的,你有你的生活,妈总有离开你的那一天,到那时你就不会太难过,难过伤身体。

这就是妈妈的爱吧,即使到生命尽头,还是在为我着想。

她再不好,再不完美,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毕竟,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么多年的母亲节,我并没有给她做过什么。打一个电话都觉得矫情。今年的母亲节,我想写这样一篇文章送给她。

长久以来已经习惯的相处方式,让我现在依然无法去拥抱她,说出一些好听的话。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但我希望她知道,我爱她。祝她和天下所有的妈妈健康长寿,美丽幸福!

作者简介

80后,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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