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芥《风雨》
风雨
台北十一月时的风总是很大,夹着风雨总让人倍感寒冷。老王依着窗望着外面迎风飘荡的条幅,身子有些微抖,看了会忽然伸了手颤颤巍巍得去开了窗子。风雨斜着吹入屋中,夹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让老王忽然想起初来台北的那天。
该是多么久远的记忆啊,就像深埋于地的酒,本已深埋,但那酒香总是在掀开盖子时一股脑子扑鼻而来。烈却浓,不禁让人红了眼,流了泪。
风雨亦或泪水打湿了窗旁桌面上的相框,却不防有人从后面轻轻关上了窗。“爹,外面风大您总是这样看着外面,小心着凉”王初拿过一旁搭着的外套给老王披上,接着也望着窗外点了烟,“爹,妈都走了那么久了,有些事放下了早就放下了,要放不下那便是永远放不下的,有什么想做的就放手去做吧,做儿子的总想父亲晚年能过的开心点不是。”说着从兜里拿出张车票和一张纸条往桌子上放下,又拿相框压住。转身拍了拍父亲已经佝偻的背,灭了烟,提醒了句记得吃饭,之后便迈了步子,撮了口烟,出了房门,身后的老王目光终于从窗外转回,看着那被相框压着的车票与纸条,手颤抖着。摸上那相框,照片中多人的全家福,热热闹闹。老王却看着那照片片刻,将相框拆了,从全家福后面摸出来了张黑白照片。多少年前的老物件,好多年不曾见过的模样,那照片中的少女倒还是当初那般可爱。老王颤抖着抚了抚照片中少女的脸庞。
“你说,我当初要是坚持不走会是什么样?老王轻缓着对着照片说话。“倘若年轻时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和你在一起,倘若当初能不那么意气用事,倘若当初能忍下去,又倘若当初没有来台北,你我是否能改变呢?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如果,都是多少岁的人了,总要现实点了。你我家事背景完全不相符,早该知道没有结果。那年征兵入伍,我痛苦于你我没有结果的相恋,去往参军之路,结束后听闻你已结婚的消息,伤痛之余在台北扎了根,找了个差不多的女子成了婚,婚后感情不浓不淡,倒算是平平常常的走了下去,可午夜梦回总是想起你的容颜,醒来时看着枕旁的妻子,总感觉有万分愧疚。”话音断断续续,泪水不止,身形颤抖。抽吸之声在这风雨中被埋没,身影渐隐于暮色。
乘坐数小时的火车,拒绝了儿女的陪伴,孤身一人重新又踏上了这个原本极为熟悉。老王看着原来那个小镇如今竟变化了那么多,乡音未改,可怜已是恍若隔世,寻着那纸条上文字依稀辨认出路途,一路不安的心,此时忽然平复下来,穿着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得自己一个人走往荒郊。
小小的坟墓,坟边早已杂草丛生,望着早已是别人家妻子的故人,望着那个自己想了几十年的初恋之人,一时间忽然不再感慨什么,恰逢雨过天晴,拂了拂衣服,给她墓碑又擦了擦,望着那方方小小的地方,看着那雨过初晴的光打在碑上。彩虹已现,那么多年的忙碌似乎也就得到此时的空闲,那么多年为生活的奔波至此才终于放下,似乎回到故乡才忽然找回家的感觉。老王望着那墓碑,最后想着想着最好还是留在家乡度过这一辈子吧,毕竟一辈子太短,家乡总是让人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