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文/垆边月
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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垆边月
秋天总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来了。幼时的我是迟钝的。记忆中的秋天从母亲采摘的野菊花开始,那种金灿灿又调皮的如繁星般的小花朵,把淡淡的草木幽香很快铺满了整个房间,它们欢快地宣告着秋天的来临。我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中间,一遍遍地背着古诗,我最先学会的那首就是《天净沙 秋思》。如今,秋思已不再为了背诵天净沙,关于秋天的记忆,也是关于母亲的记忆。
童年的夏末秋初,母亲常常带我去果园里荡秋千。那种用粗棕绳绑在高高的树上的秋千,小小的我荡起来能看得见远处的小屋和炊烟。我最喜欢仰起头,凝望头顶那蓝的可爱的初秋的天空。初秋的高大林木还保留着郁郁葱葱的绿叶,我一抬头看,满天细碎的绿像无数把小剪子,不费力地就把天空剪成一块块蓝宝石。阳光也是一束束的,透过晶亮的蓝宝石,温柔地流进双眸。耳畔温软的风拂过,夹带着成熟果实特有的味道。秋千旁的果园里,沉淀着夏日的秘密。这里精彩地奔流着生命恣肆汪洋的大河,生命之水勇猛地涌出地表,枝头,每一刻都不曾停歇过。历经春夏,树木开花结果。春是灼灼其华,是花香绕着淡粉的花簇,像化不开的香甜的云朵;夏是韬光养晦,栉风沐雨汲取天地精华,终有一日修成正果。等到秋天,母亲的果篮子和秋千都要“满”了,树木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我在荡秋千的笑声中长高长大。母亲啊,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更甜美的果子了,是不是您在趁我入睡时偷偷往里面加了蜂蜜?您就像果园里的小蜜蜂,把养儿育女的苦,酿成了我们童年最幸福的甜。
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入秋渐深,雨也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场。我想起家中庭院的葡萄树,挂着紫黑的葡萄,这会儿下了雨,满树的葡萄应该格外晶莹剔透。我给家中的葡萄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凝夜紫”。这名字实在是太形象了,很符合它们的模样。夜晚就是这样的深紫色,一粒一粒的葡萄把紫色夜晚的露珠全部凝结起来了。别人家的葡萄树,不到入秋就只剩寂寞的枝叶了,可我家的果子偏偏要挂在树上好久。我在外求学工作多年,心中自然知道,葡萄是在等我。确切地说,是母亲在等我。
每次读到“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眼前就浮现母亲目送我离开的一幕幕。我消失在她有限的视野里,消失在萧瑟的秋风中。在每一个月色凉如水的夜晚,听着渐弱的蝉鸣和越发清脆的蛐蛐叫声,我不再迟钝了,无比清楚又肯定地告诉自己,秋天来了。此去经年,逝去的皆为良辰美景。过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南柯一梦,世事浮沉,唯有母亲的音容笑貌在午夜梦回中给予我最初始的心灵力量。再听秋雨,半夜打开窗户,真的感受到了秋雨的寒气逼人。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经秋雨浇灌,昔日如茵的绿草失去了夏日芳华,瑟缩着的身体逐渐变得干枯。三春晖已经远去,留下满原枯草在风中吊唁。偶尔有棕黄色的枯叶蝶飞来,轻轻抖动翅膀,有时沾上了露水就沉重得再也飞不起来,它倒伏在枯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的下一个轮回。我想,在这种光景中与枯叶蝶相遇,它应该是给我送来了母亲秋日的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