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人 || 被野草包围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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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耳山风景）
《被野草包围的故乡》
作者｜雨人（陕西）
故乡常常浮现在梦里，那深深的野草，以及掩映在野草里的坟茔和墓碑。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人，一茬又一茬地老去，然后死亡，香火明灭，泥土的命运在生活的犁铧中一遍又一遍翻新。但这一切都将在流年里湮灭，都将成为比野草还要荒凉的回忆。
从2005年冬天开始，我的父亲、我的祖母、我的祖父相继作古。三年时间，我家族的墓园中多了三座新坟。今年清明，我从谋生的小城舟车劳顿然后徒步20里山路回到故乡，给我长眠九泉的亲人烧纸时，荒草已经湮没了隆起的土堆，在一片绚丽的野刺玫的花丛中，我终于找到了亲人的“故屋”。
一切都寂静着，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那该是在世的后辈人祭扫清明时唱给先人的挽歌。清明时节雨如酥，今春也不例外，在潮湿的土壤以下，我听到了亲人的咳嗽和叹息，他们此刻在棺椁中聆听着纸钱在燃烧时发出的鸣响，也追忆着在世时的悠悠亲情。我可怜的父亲身患癌症，仅仅活了56岁。父亲入土为安的第二天，我83岁的祖母突然病倒，紧慢用药只十天时候就离开了人世。2008年冬天，历尽87年人间沧桑的祖父与世长辞，挥别了故乡这片贫瘠的土地。
在三年时间里，我以我的微薄之力和伺候了三个病人的母亲，把我的几位亲人送进了坟茔。在这段时间里，我村子中的老人甚或中年人相继有10多人辞世。现在回老家，与健在的老人们攀谈时，听到最多的话是，今后死了，恐怕连抬棺材也成了难题。
的确是这样的，十几年前每每回老家，觉着村子里还是有一点人气，如今这种人气愈加失缺，很多房子长年空无一人，院子里长满了野草，屋顶上也爬满了厚厚的苍苔，村子里的人有的长年在外谋生，有的搬迁到了山外关中，青壮年人都出外打工，惟一的小学校也撤并到了镇上。故乡现在的印象就是野草丛生，家园被野草包围，庄稼被野草包围，好像老辈的人也被野草包围了，就连我的心情也覆盖了稠密的野草。
留守着野草家园的故乡人数着日月光景默默生存着，他们依然坚守着这最后的乐土。这乐土是寂静的，也是蛮荒的。这种寂静和蛮荒让人常常无端地心生悲凉，新增的坟茔在田野上逐渐向庄稼逼近，同时人口也在无声地削减。故乡人常说，多则50年，少则30年，故乡将会湮没在野草深处，房屋将会成为无人涉足的遗址，耕地将会成为野草的家园，道路也将不复寻觅，野兽横行田野，出没于密林，就连先人们的坟茔也将被更深的野草埋葬。
每每想起这些，我的悲凉之情会愈加强烈，故乡的未来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我却生于斯长于斯，然而斯地却将荒芜，我的老屋也将倒塌，我亲人的墓园将可能逐渐会被我的后人遗忘。同时我也在想，当我老去的时候，我的骨殖会不会埋葬于这个行将消失的故乡？埋葬在我亲人的身旁？
雨人，本名张胜利，70年代生于陕西商州，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商洛市作协副秘书长，商洛诗歌学会副会长，商州作家协会副秘书长。2009年来一直专注于诗歌创作，作品发表各类纯文学期刊，并入选多个年度选本，2013年出席第六届珠江国际诗歌节西安站活动。供职商洛东方建材家居城，任副总经理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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