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袭来的书,逃不过读者的“火眼金睛”
随手翻阅桑农先生新出的读书随笔集《窗头明月枕边书》(黄山书社2020年12月版),在第三辑“笔墨缘”中读到不足千字的短文《施蛰存先生的一封回信》,瞬间被惊到了!
短文有故事。据桑农先生讲,早在1995年,他在《文汇读书周报》上读到施先生《“贝齿”与“裘”》一文。文章说谭友夏诗中“贝齿有时落”一句不通。而桑农先生怀疑原诗里“时”与“落”两字,可能是排印颠倒了。同时,桑农先生又在一家杂志上见到一篇署名文章《“别枝”新释》,觉得很像是施先生以前在什么地方发表过的一则诗词小札,便复印一份给施先生寄去,以便证实。信中,也谈了他对“贝齿”一句的看法。
隔了很长时间,终于盼来了施先生的回复:
五月尾收到来函,稽迟未即复,不久,我就病了,住入医院,折腾了一个多月,前几天才回家。今天检出来函,才想起奉复,恕迟了。
《别枝》一文是我的,全文被抄,这不稀奇。我的《唐诗百话》被抄窃二十万字,一字不改,换书名为《唐诗新论》,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印行(一九九三),我也在最近才知道。
“贝齿”句你说得不错,“有落时”就没有问题,“有时落”就不对了。
问好
施蛰存 一九九五年八月十四日
我不敢相信,有人胆子这么大,竟一口气抄袭名家名著二十几万字?稍有常识者都知道,施先生成名很早,青年时期即以心理小说独步文坛,此外,在编辑文艺期刊、点校古典小说、翻译域外诗文等多个领域,施先生都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才华。抗战后,在外界环境和内心诉求的双重催化下,他渐从“新文学”舞台上淡出,一头扎入“古典文学研究”,并取得丰硕成果。
《唐诗百话》是施先生应上海古籍出版社之约,前后花了七八年时间写成的,自1987年初版以来,一直广受读者喜爱,且获得海内外学者的高度评价,认为“《唐诗百话》在选诗、解题和理论基础等方面,匠心独运,极具巧思,从不因袭前人或时贤,因而如清水芙蓉般傲然挺立于众多同类平庸著作之上。全书一百篇,每篇均运用严谨的考证和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将历代至今诸多众说纷纭的唐诗难题,条分缕析、清澈通达、举重若轻地揭示在读者面前,从而使读者充满了阅读的愉悦和惊喜”。我的书架上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唐诗百话》(全三册),得空翻翻,获益良多。抄袭这种读者众多的书,被揭穿的风险大,按常识判断非学界中人所为。
《唐诗百话》
为了满足好奇心,也为了证实心中的判断,我当即上孔夫子旧书网搜索,终于淘到一本安徽文艺社1993年版《唐诗新论》。
快递送来后,我迫不及待拆开,看到这本署名“邱淑健著”的《唐诗新论》,封面设计吸收了线装书的元素,颇为典雅。翻开来,封面折页有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