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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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已惘然

/读李商隐和“七夕”节的诗

佘华荣

在唐代灿若群星的诗人中，李商隐有点另类，他写了一些晦涩难懂的“无题”诗作，且是写爱情诗的高手。

李商隐有两首“无题”诗很著名。一首是《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首诗，与其说是爱情诗，不如说是相思之苦。这其实是一种常态，千百年来，人们就是这种状态：结婚了，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分隔两地，自然有“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苦闷；未结婚，或者结婚了又遇到自己钟情的人，毕竟是婚外之情，见光就死的（当然，现在也有许多不怕死，大不了一起死所以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故意大秀恩爱也是有的），自然“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了。余以为李商隐这句诗十分贴切地反映了人类多情的情感纠葛：想见，难见，别见。这不是矛盾么？是的！这就是情感悖论！相见不容易，见了又是折磨，难舍难分，不如不见，“眼不见为净”。牛郎织女一年之中在“七夕”见一次，不泪眼婆娑，两眼泪汪汪么？好难呀！不过，正是如此，为诗人提供了素材，提供了想象的无限空间，“诗”如泉涌：“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这既是喜悦，又有“惺惺相惜”吧？天上的有情人终相见了，地上的有情人呢？即便不能如愿，也有欣喜，也有希望，天上那么难都成了，何况“脚踏实地”的人间呢？应该不难，即便困难，“蓬山此去无多路”，派青鸟去探看吧！

他的另一首“无题”是《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这首诗大概是描述在一青楼，或者一好友家，亦或是一相好家里的情形。一酒筵通宵达旦，推杯换盏，划令行酒，气氛之热烈，之缠绵，之相通，羡煞今人也！喝了一辈子酒，醉过无数，也见识了许多豪华的酒筵，但像这样“疯狂”和“忘我”的好像未见过。“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应是这首诗的“诗眼”了。人生得一红颜知己足矣！不能双双比翼齐飞，但有感情息息相通确是最高境界，也是人生最美好的了！不过，这也是可遇不可求，或许诗人是幸运的，相对而言，大多数人是不幸的哦！即便是夫妻，同床异梦者居多，心有灵犀者少之又少。

为什么喜欢写“无题”诗呢？一方面是故意，一方面是事出有因，两者兼顾，大概有鱼和熊掌兼得的意思吧？因为无题，便有神秘，让今人或后人去猜吧！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么雷特呢！不过，也许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便在比较开放的唐朝，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所以比较隐晦，说三分，留七分，留有转圜的余地或者想象的空间。越是好的文学作品，越不直白，越难懂，鲁迅的文章就是典型。相对无题，更喜欢他的“有题”的诗，如《锦瑟》《嫦娥》《夜雨寄北》等等。特别喜欢《锦瑟》结尾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敝人所写的通讯和散文在《邵阳日报》《湖南日报》《中国城乡金融报》刊登过，但那时不但未成为鼓励自己一直坚持下去的强大动力，反而弃之如敝履，一晃几十年，如今只好无端地感叹一下了！

有关七夕的诗词，余以为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写得特别好。尤其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句。久别重逢自然胜新婚，一年相见一次自然只有互诉衷肠的份；若是天天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又有审美疲劳了。李白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是有道理的。故秦观总结说：“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若是放到现在就不好说了。说变就变，比翻书还快，哪里经得起两地分居的考验呢？当然，两情若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自然是令人向往的真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