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是从农村开始的

我的读书是从农村开始的

我生在农村，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在那二十多年里，我可以做很多事，读书如果算是事的话，该是很多事里很小的一件。在我开始读书的时候，我没有把它当成一件事，因为做这件事有个条件，这个条件是需要偷偷摸摸。

我说读书，是指抱着一本小说或者代数或者文言写成的书，半懂不懂或全都不懂地读。书是有的，拿在我手里，读也是有的，我的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书一字一行地看。读的时间也是有的，一看几个小时。但我用眼睛投入建立起来的我和书之间的关系，现在说起来很是尴尬。从一般的角度看，我投入了眼睛，花了不少时间，所得的是不懂或者半懂。由于有半懂，所以，那完全不懂也不影响我对书的目不转睛，因为小，做不得别的事，所以，就有很多时间，想花多少就花多活。但别看小，读书的尴尬还有别的角度，这个尴尬就是不知道怎么玩。我也不知道去看书。更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可玩的，院子里有扫地的扫帚，还有铁锨，不拿它们扫地，或者铲土，骑在扫帚上，在院子里跑，有时候，就扎到疼了自己，推着铁锨转圈，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那叫玩。读书也是玩，看代数和文言书不懂，正如不拿扫帚扫地不用铁锨铲土一样，只是玩。

和我同龄的小孩也有如我一样看书的，我们就交换着看，我把自己看书借给他，换了他看的书来。我说看书的小孩不少，这就不止两个相互借着看。约定了日期，赶在那日期之前，把书看完，然后可以再互换。

这些看书的小孩，有的后来做了这事，有的做了那事，但他们还看书，我后来，一直上学，上到高中毕业又去了学校，去学校，算是我后来做的事，和有的做了木工，有的做了铁匠一样。读书算不得做事，因为做木工做铁匠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养活家人，我去学校教书也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看书，不过是做事之余的消遣。读书是消遣，在我的那些同龄人那里，越来越明显，他们可以把看的书随地乱扔，甚至随便扯下一页卷了烟卷抽，如果从他们手里借书看，多半都是没头没尾缺页少章有。

我比较模糊，一开始不知道读书就是消遣，后来有了事做，还是没有把读书和消遣联系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了此，我不仅不扔书不撕书页，还喜欢为书配了一个外包装，如果书页卷了，还想办法压平。

在学校里做教书这件事，和读书比较接近，模模糊糊中觉得读书和要做的事有点关系，可读的那些书和教的书又感觉离得很远。那些教数学和物理化学的老师多不看小说一类的书，他们把我看的书叫课外书，如果是学生看，逮住了是要批评或体罚的。我由此，也觉得我的读书算不得正经事。但觉得归觉得，还是不断地读书。过了很久，我也还是没有感觉到读书和我所做的事有直接的关系。可能读书和做任何事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

读书，是不挑地方，不挑人，也不挑男女，或高低胖瘦的。我的读书就是从农村开始的。我对这个开始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个开始的感觉。如果说假如，那我可以说，我就没有读书的开始。

202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