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闲弹之二
01
前几天看住建部发文件征求意见，规范县城的城市规划，县城新建住宅最高不超过十八层，六层鸡以下住宅占比不低于75%。
我心说，住建部总算干了件好事儿。
就我的所谓专业能力和认知水准，我是反对县城建高层住宅的。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
这个需要展开说。
首先，高层住宅就是所谓高密度住宅，是人口特别集中地区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像香港，东京核心城区、纽约曼哈顿区，人口特别密集，没办法，建高层住宅吧。
总要让人有住的地方吧。
但是，高层住宅对垂直交通、安全、消防、上下水、建筑强度、抗震强度、排污、地下配套等的要求特别高。
建设成本特别高，建成以后的维护成本也特别高。
再就是，居住体验未必好。
特别是中国的国情，土地制度，住宅产权是销售给个人，这个对以后的维修维护，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般说来，按照中国现有的建筑标准，高层建筑的最佳居住时间也就是10年20年，10年20年后，电梯、电线、上下水都开始进入维修甚至更换的时间段，即便是有所谓的维修基金，但管理模式、使用模式都是问题。
你去看看国外的一些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高层住宅看看，就能感受我们的住宅未来的命运。国外的很多高层住宅好在很多是租，产权在开发商手里，维修维护还好处理，中国的都卖给个人了，每个人的要求不一样。这个很麻烦。
看看现在的老楼加装电梯是什么情况，就会明白未来的高层住宅会遇到什么情况。
再一点就是，现在的开发模式，很多开发商真的是只要能通过验收就可以了。我不能说人家偷斤减两，但能省则省是自然的。
而验收里的手段，中国人的道德水准，和住宅水准是一个层次的。可以想象一下。
昨天有个新闻，重庆还是成都的一个住宅，层高1.3米，业主跪着都抬不起头来，可以作为一个例证。
再就是，中国很多的县城，从人口密集度来说，真的没必要建高层。
18层以下还好，18层以上，真是没必要。
住建部的文件里还提到，容积率控制在0.6~0.8，控制县城道路宽度，不超过40米，广场不超过2公顷，严禁建设超大广场，推行窄马路、密路网、小街区。
一句话，打造宜人空间尺度。
我觉得这些都对。
当然也不能一刀切，有些东部沿海地区的县级市，人口密度特别大，人口总量也大，就应该适度放开，要因地制宜。
比如广东佛山南海的狮山镇，一个镇的人口就是80万，是全国人口最多的建制镇，经济总量在全国百强镇排第一，它的规划，如果和西部几万几十万人口的小县城比，肯定就不能一样。
在这条新闻下面，我也看到有些反对的意见。
一些是说，地方政府又有理由卖地卖钱了。因为不让建高层，还限制容积率，同样的地块，房子就建的少了，房价就会涨。
这种情况会不会出现，肯定会，但不可能是全国性的。只能是少数，局部。
前一阵子开两会，有政协委员提案，合并一些人口少的县城和建制镇，为什么，几万人的县城，吃财政饭的人还是那么多，真的不应该。就应该合并。
再就是，北方很多县级城市在萎缩，人口外迁，流失。
02
前些年，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过一些县级市，接触过一些县级市的领导。说实话，大多数县一级领导是很有见识的，但也有相当多的一些，真的是土包子。
他希望他们的县城，都建高楼大厦，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这就是政绩，这就是现代化，这就是繁荣。
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也有些开发商，迎合这些领导的思想，建了一些县城级的高层住宅。坦率地说，这些住宅，10年20年后，肯定会是个麻烦。
在湖北一个叫Q江的县级市，一个靠养殖小龙虾发展经济的县级市，满大街都是拉板车挣钱，满大街三轮车拉活的城市，建了很多的高层，我和当地的领导吃饭，心里满是看不上。
我们开发的一个项目，在那个时候，销售价格其实是赔钱的，靠土地和其他公建配套补偿。外出打工回乡人员，是买房主力。
当然，屁股决定脑袋，换了我是当地的领导，我可能也会像他们那样做。我也要政绩啊。
在山东菏泽，在河北张家口，在青岛最落后的一个县级市，都有这样的情况。
03
我也算去过不少国家，见过不少风景，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好像只有中国，最近这几十年，基建搞得这样风风火火。
当然，这和中国前些年落后，现在迎头赶上补课有关，但似乎全世界没有这么多的高楼。不该建高楼的地方，也建高楼。
我不能说这些楼几十年后全都是建筑垃圾，但很多是。尤其是有几家总部在广东的所谓的头部大开发商。
说多一点，30年以后，更多一点，50年以后，真的是建筑垃圾。
但偏偏这些开发商赚的盆满钵满，成宇宙第一开发商。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根本没必要建这样的高层建筑。尤其是广大的县城，广大的农村。
全中国1300多个县城，真的需要建高层住宅的，有百分之三十就说多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纽约那么大的城市，那么大的人口密度，高层建筑仅仅是集中在曼哈顿区。中国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小县城，有必要建那么多高层住宅吗？
前些年有个说法， 叫“向东（西）五公里”，什么意思呢？就是小县城拆迁难，于是政府主导，向东或者向西，当然也可能向南向北新画一个片区，把政府大楼搬过去，把政府机构搬过去，把学校医院搬过去，于是，一个崭新的新城区出现了，至于老城区，再说吧。
应该是06年的时候，，我去山东滨州看看新城区，大街宽阔，人烟稀少。站在大街上，测人流，半个小时过去，只有几辆车经过，当时很是感慨。
当然，那是十几年前，我们不能用当时的眼光看现在。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04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提城市化。最近，开始提城镇化，这应该是对以前政策的一种修正。
城市化和城镇化的区别是什么？
城市化与城镇化指的是同一含义，在国际上通行称为“urbanization”，指的是随着一个国家或地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产业结构的调整，农村人口不断向城镇转移，第二、第三产业不断向城镇聚集，从而使城镇数量增加、规模扩大的一种历史进程。
在我国的语境里，这两个词的区别在于自由度，城市化允许农村居民自由迁徙到自己想要工作居住的城市，城镇化要求农村居民就近城市化，推广小城镇。
在当前的政策解读里，城市化是指中心城市的铺张、虹吸。而城镇化是以大中城市为中心,小城市小城镇为副中心,不求所有人口集中在大中型城市。
城市化从来都没有成为中央的具体"政策"，既是因为传统执政理念(离土不离乡)的延续，也是因为本身就是不现实的空想。北京、 深圳 、上海过去几十年一直在强调控制和减少人口。
有人说，城镇化代表着上面在以前的执念(把农民锁在土地上)和承认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之间的折中。
我的理解还是在核心大城市周边，依托产业配套，形成卫星城市卫星镇，形成城市与乡镇与农村的资源、人口互动。而不仅仅是大城市对周边地带形成虹吸现象，造成环xx贫困带。
否则，以中国的人口总量和密集度，一旦形成超大城市，大城市病会让人生活很不舒服。
比如北京的摊大饼的城市发展模式，造成的问题就是交通堵塞，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是通勤时间。有个数据说，北上广深通勤时间普遍超90分钟。北京最长，97分钟。
注意是单程。
如果双城的话，就意味着你一天里有至少3个小时在路上。偶尔三四个小时还行，如果天天这样，你试试！
至于住在燕郊在国贸上班的人的遭遇，很多做过北漂的人都有感触。所谓的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其实是生活常态。
有个数据说，美国各城市单程通勤时间是最长的34.7分钟，最短的是20.3分钟，平均是26.6分钟。
一味地发展大城市，甚至是超大城市，最后造成的后果是很难挽回的。
毕竟，中国人太多了。
有很多人迷信一个数据，说中国城市化人口还很低，还需要进一步加快城市化步伐。
这里有个前提，是户籍人口。
世界上有几个国家还有户籍的？
深圳的人口和深圳的户籍人口，两个数据差别之大，令人惊叹，但深圳养活了多少人？问题的关键在于，很多没有户籍的人，是无法享受正常户籍人口应该享有的发展和生活权利的。
同样，北京、上海等等城市都存在这个问题。
05
昨天有个数据，说福布斯财富榜最新榜单，北京是全世界亿万富豪最多的城市，超过纽约，100个。
但我如果问你，你能想起来北京生产过什么著名的产品，你能说出来吗？
估计你想半天，最后可能想起来北京二锅头是北京产的。
但北京偏偏占有了世界上最多的财富。为什么？你能一句话说清楚为什么吗？
估计很难。
这是中国的特色。也是理解中国城市化城镇化的关键。
中国所有的社会问题，比如住房，教育、医疗、就业，甚至生老病死，最后找到根子上，可能都和现行的土地制度、户口制度、计划生育等政策有关。
这些话，都不能展开讲。一展开讲，可能就会犯错误。
即便我现在在这里闲弹，也是绕着弯子说话。
06
前不久有个数据，中国北方省份还是城市，GDP总量排前十的，只剩下一个北京了。
从经济体量来看，在19大国家级城市群中，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城市群的经济发展最为活跃。这三大城市群包含48个，以全国5%的土地面积吸纳了约24的人口，贡献了近四成的经济总量。
不难发现，长三角的城市层级结构最为合理，加上新晋的合肥、南通，已有8城跻身GDP万亿俱乐部，逐步形成以上海为核心带动，构建南京、杭州、合肥、苏锡常、宁波五大都市圈的良性格局。
相比而言，京津冀城市群起步晚，周边城市基础实力不够，因此呈现明显的两极分化特征。从GDP总量来看，北京2020年GDP超3.6万亿，天津超1.4万亿，而其余城市均低于8000亿。
珠三角则以深圳、广州“双子星”带动辐射其他城市。2020年，珠三角9城GDP均超过2000亿，仅肇庆未进入百强榜。肇庆的GDP总量在全国排名第122，相较2019年上升2个名次。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从常住人口总量、GDP总量上看，长三角与珠三角并非同一量级，但是在2019年，两大城市群的常住人口增量都在150万左右，各大城市均出现正增长。从增长比例来看，珠三角无疑更吸引人口流入。
也是前不久，看到过一个数据，最近这几年流入广东的新广东人，有四大来源地：湖南第一，广西第二，河南第三，湖北第四。特别是河南，有300万人口流入广东。
其实，很多人有印象，河南人在北京也很多，在上海也很多。
有时候琢磨这些数据，也很好玩。但有些结论，你不能说。说了得罪人。
07
几年前，我服务的一家企业，总部在江苏南通长江边上的一个乡镇上。
很多从大城市挖过来的高管不乐意待在那里。因为确实闭塞。特别很多高管都是高薪通过猎头挖过来的。从北上广深一下子到了一个乡镇，很多人不习惯。
老板安慰大家说，你到德国看看去，很多世界知名的企业，都是在德国的一个小镇上。
他说的对，确实是。比如大名鼎鼎的贝塔斯曼集团，总部一直设在一个名为居特斯洛的小镇。全球化工巨头“巴斯夫”的总部，在路德维希港，大众、奥迪、欧宝的总部，分别在世人不熟悉的沃尔斯堡、因戈尔施塔特和吕瑟尔斯海姆。德国排名前100名的大企业，只有3个将总部放在首都柏林。
有数据说，目前，德国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约96%，七成城镇人口，生活在2000～10000人的小型城镇里。
当然有个前提，德国总人口才8000多万，但国土面积才35万平方公里。
回到昨天的话题，如果中国人都能过上欧美人那样的生活，不说十四亿人，只有一半的中国人过上欧美人的生活水准，那对资源的消耗就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数据。
又回到那个问题：中国人为什么不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呢？
答案还是，中国人太多了。
太多了就不能过上好日子吗？
能！需要时间，而且需要让世界接受这个事实，太不容易了。
昨天看到人口学者易富贤的一个观点，他认为从人口增长上来说，中国也许永远都无法超越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因为国家之间的竞争是人口的竞争，而中国现在已经开始人口增长放缓。也就是说，在人口增长上，我们不能和人家竞争。毕竟，经济增长的最重要的要素是消费。
他的说法未必对，但放眼国内，凡是经济高速增长的区域，都是人口依然在增长的区域，或者人口流入大的区域。反之，都是经济衰落的区域。
像珠三角、长三角、西南的区域中心成都，都是正向的例子。反向的例子，就不举了吧？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