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亲三篇
楚楚
拙笔千钧重
思情万丈长
文短表寸心
意切禀天堂
时近清明。连日来,夜里总是不断的做梦,一次次在梦中与故去的亲人相聚。一觉醒来,惆怅之后,梦里的情景,勾起了对已故亲人无尽的思念,历历往事,如在眼前。为此,今将以前写的三篇文章呈献平台,倾诉自己思亲情怀,告慰亲人在天之灵。
(1) 岳父
岳父燕公,讳虎申大人。公元1923年(月日不详)生于嵩县阎庄乡陈家圪达自然村,为该村陈姓后裔。幼时被刀客绑票,卖到洛宁县涧口乡院东村燕姓门中。岳父大人自幼性格倔犟,手脚勤快。因家境贫寒,常为他人放牧牛羊,以解家中困境。为此,风餐露宿饱尝人情淡凉,披星戴月受尽世间疾苦。“雄鸡一唱天下白”。1947年,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解放了洛宁,岳父和所有的劳苦大众一样,翻身做了主人。当时的岳父正值青年,怀着满腔热血积极参加土改运动,与当时的吉老介(农会主席,烈士,洛宁县烈士陵园有其名)、燕年成等为院东村农会成员。后又调到陈吴乡工作,与洛宁县早期革命者杨志英、曲书城等共事多年,在此期间工作积极,表现突出,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六十年代初,由于三年自然灾害,经济困难,岳父和当时的好多工作人员一样,离职回家,开荒种地,养家糊口。回村后,被群众选举为村大队长,领导社员,大搞水平梯田、植树造林和修建水库。先后造林于岬岭、站旮旯和下北岭,绿化面积几千亩;并修建了石门和小东沟两座水库,灌溉农田三十多年。后又和卫学林一起带领群众砌石垫土,使村中好似古代木支栈道的南北必经之路,变成了畅通无阻可过汽车的坦途。在此期间,岳父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也不知洒下了多少汗水。七十年代初,从大原通往县城的洛河大桥工程开始,岳父又受上级领导的委托,任当时基建工程指挥部的主要成员,他身先士卒,带领所有的参战人员与天斗与地斗,在上级的正确领导和群众的共同努力下,克服种种困难,圆满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岳父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在与当时的红旗储备库的交涉中,为保村民利益,从不计个人得失。为使当时的红旗库主任刘德满实现为院东村安装自来水和其他项目的承诺,他断然拒绝了刘给他两个商品量指标的诱惑。岳父为村奔忙几十年,至老一直住着土墙旧瓦房。老年的岳父,依然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生命不息,劳作不止。七十多岁仍然上山放牛、拾柴。后,因放牛时不慎摔倒,致使脑神经受损,时常神志恍惚。恍惚之中,仍然不忘他的牛群,有时双手抚摸着牛头,止不住老泪纵横。流出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二OO一年,岳父的病情不断恶化。四月十九日,当在洛阳打工的我接到电话,得知岳父病危匆匆赶回家时,他老人家已经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旅程。岳父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光荣的一生,为群众操劳的一生。他老人家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一块块水平梯田中洒下的汗水依然滋润着禾苗茁壮成长;村中的大路依然在昭示着他不朽的功绩;两座水库的残骸仍然回忆着当年岳父带领社员战天斗地红旗飞扬的火热场面;林坡的刺槐年年都为他献上洁白的鲜花……
(2)嫂子
因发表文章的需要,我翻出了搁置多年的像册,其中有一张是十一年前女儿出嫁时拍的家庭合影。蓦然,我看到照片中站在最左侧的嫂子。顿时,我的心感到一阵阵的难过和悲伤。注目照片良久,往事如昨,浮现眼前。嫂子是一九七O年进的家门。当时我还是五岁顽童,嫂子刚刚十七八岁,那时的嫂子说不出有多漂亮,恐怕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也不过分。现在一本正经的我那时也很顽皮,常常手拿柴禾梢子追逐撩逗嫂子或悄悄的藏在门旮旯和墙角拐弯处,待嫂子走来,就猛地现身,"呔“的大喊一声吓嫂子一跳,我则乐得飞也似地跑掉,也不知故技重演了多少回。可有一次,嫂子受了冷惊后板着脸,桃花般的脸庞变得十分恐怖:再要吓我,看我不打你了!从此,胆小似鼠的我再也不敢了。一年后,我像有首儿歌中唱的小儿郎一样,背着书包上了学堂。这个书包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原料是白粗布,母亲用鬼子红颜料煮成了红色,是嫂子裁剪缝制的,这个书包我一直用了三四年。记得我曾斜挎这个书包在当年村中老学校的球篮下边和临时代课的哥哥合了一个影。傻乎乎的我半倚半靠站着,哥哥屈膝下蹲,身坐右脚跟,左手搭膝盖,右手揽我右肩。从此以后,每每看见或忆起这张照片,兄弟情嫂弟谊,伴随书包跃然心头。第二年春天,我还背这个书包和小伙伴一起上山拔了满满一书包韮莱,回家来,给嫂子分了一半,嫂子一高兴,赏了我三分钱,当时我觉得自己很有钱,能买两支铅笔写字,还能买两个糯米蛋蛋儿饱口福。就在这年的夏季,一天夜里天降大雨。第二天早上,母亲打开窑门,只见大雨冲涮下来的泥土象山丘似地将门堵得仅剩一尺多高。待天色大亮,哥哥和嫂子摘掉前头院他们屋里的竹搭子和浮棚铺在泥土堆上,我和父母姐姐才得以爬出。嫂子把我抱到她的屋里将赤裸裸已知害羞的我浑身上下清洗得干干净净。嫂子在持家方面任劳任怨是把好手,拿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即为棒棒哒。嫂子下地干农活,上山牧耕牛,回家伺猪喂鸡,房前屋后,种菜种豆;还要纺花织布,四个儿女的衣裳鞋帽全凭嫂子一手缝纫操办。为减轻嫂子负担,父母先后带几个侄儿侄女好多年。小侄女湘荣产量和我们一起了三年。大侄子守军也曾跟我睡了三年,早上穿衣服,晚上脱衣服;那时的孩子缺少换洗衣裳,虮虱不断,夜夜给侄儿挤虮逮虱子,还辅导他读书写字。母亲曾说过:长大了要待你大亲亲了,说是大比你爹引的都多。星期天或假期就像曹张仓一样带着侄儿侄女们一块玩耍,所有这些都属天经地义,也算替嫂子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若干年后,我也娶妻生子,和嫂子成了两个小家庭。刚开始,妯娌两个,推心置腹,有说有笑,皆大欢喜。可在比树叶还稠的日子里,逐渐有了芥蒂,嫂子和妻之间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鸡毛蒜皮清官难断的家务矛盾。每当妻口出怨言时,我总劝她:嫂子毕竟是嫂子,关键时候肯定比外人强。果不其然,次子七岁那年,麦收时,在村南头距嫂子家不远处不幸被牛撞倒致腿骨折。我慌忙抱起痛哭不已的儿子跑至嫂子家小河对岸,刚好嫂子看见了,忙叫侄儿守民开摩托三轮送我们到西王村接骨医院就诊。嫂子似乎没上过学,因此也会闹些笑话。听哥哥讲:有一次,他正在院里做着木工活,要去赶集的嫂子数完鸡蛋,让哥哥算钱,哥哥按她报的数和当时行情算好一说,嫂子马上说,你算的不对,我数的一对是仨鸡蛋……嫂子不知怎么对一圈亲戚总是满腹怨气。一次,我到从一个院迁至村南端的嫂子家闲坐,嫂子又开始了老生常谈,扯葛条秧子,说四亲六故没人肯帮忙,她离了谁都照样过。哥哥和她抬起了扛,最后说:我爹妈姊妹不好,你娘家人也没好哩,就你一个人好?我劝了哥哥,又对嫂子说:嫂,咱都不抬杠,让事实说话对不对?那年,我哥跑小生意,你牵牛,我上耙,在台顶(梅鹿山西南面)圪垃笼地彻耙了一天才耙完那八九亩地。第二年,你去喊我,我不顾二麦在地去台顶给你担麦,半夜黑地又去营房发落打麦机回来打麦。这都是你知道了,还有我去站脑菜籽地打药,连你哩打过几回,你连知道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帮忙?见嫂子不吭气了,我又给嫂子讲了一个笑话:从前,有个小伙子躺在床上想着,要是世上啥都没有,只留一个漂亮姑娘一起生活该多好?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果然,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翩翩而来,二人就成了恩爱夫妻。世上一切都没了,就剩他小两口,他觉得惬意幸福极了。可,后来,俩人肚子饿了,做饭需要炊具和米面,加工米面需要磨碾……最后,生活中的一切都必不可少。末了,我又打了个比方:就说洋火吧,二分洋一盒,谁做的?咱不知道,可人家要都不做洋火,咱恐怕还得学古代人钻木取火。人在世上,好多人看似无关,可无形之中不知不觉都帮了咱的忙,何况咱这一圈亲人……我当时也算是长篇大论了一番,也不知嫂子听进去了没有。见二人消了火气,趁机起身回家。嫂子实际是一个非常精明强悍唇枪舌剑的女人,一次,因看不下去在门前仗势亲戚是村干部讹了堂哥的杨槐树又恶语伤人的李某,闻他骂堂哥,即插上扛子:你们有事,他大咋着你了?接着和他大吵一架,说得李某理屈词穷,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后又指点迷津,堂哥到街里请来老表责问干部,干部只好和驻村赵某亲自将树送还堂兄。从而捍卫了家族和堂哥的尊严。九十年代,时兴照全家福,我也多次跟嫂子商量趁父母健在,照一张合影像,可嫂子一直不肯吐口。直到女儿出门,嫂子终于和全家人站到了一起,留下了这张珍贵的合影像。遗憾的是只能算家庭合影而不是全家福,因为仙游数载的母亲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照像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年腊月的下旬,我到街里给八十三岁的父亲抓好药刚要去买年货,耳听手机铃响,一接来电,只听见外甥急促的声音:我大妗子坐别人三轮车在沙圪塔出了事,赶紧去。我急骑摩托车带妻到了传说是老子墓的宗师圪塔处出事地点。恰巧120救护车也呼啸而至,就慌忙和众人一起将不省人事的嫂子抬进车中送往县医院。可因大脑出血,抢救无效,嫂子就就这样撒手人寰,和我们阴阳相隔。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帮堂嫂清洗头部和面颊的血垢后,把嫂子放进了冰冷的水晶棺材……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些年,时常梦见嫂子,每到除夕或清明,我到晚嫂子三年辞世又和嫂子坟墓相邻的父亲坟前祭拜时,总是给嫂子也烧上一些纸钱,并念叨着心里话:嫂,我看咱爹和你来了,不知你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不管咋说,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亲嫂子。如今,你和咱妈咱爹都在那边,有可能的话,你一定要替我们照顾好二老。我们送的钱和元宝要不够用或有什么需求就托梦告知,我和孩子们会常来看你的……前天,我去看望寄身东村路边刚用智能机加了我微信的哥哥,说起照片,我就把这张有嫂子的照片转发给他,哥哥将像片放大,审视着嫂子,右手不停地擦拭着双眼。哥哥和嫂子虽然搁适的不太好,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感觉哥哥的心,这时一定在隐隐作痛,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3) 守武
吃罢晚饭,正靠床头半躺半坐秉灯看书。外出散步回来的妻道:大嫂说大哥样黑(昨天晚上)走(做)了个恶梦,喊叫半天才醒来,问他咋一式(怎么回事)了,大哥说梦见大小伙子回来了……大哥说的大小伙子就是指他的长子守武。守武属牛,应该是出生于一九七三年,三岁多的时候不幸坠崖身亡。妻子早已进入了梦乡,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当年的情景和守武的音容笑貌怎么也挥之不去。那时,我们院东村沿村中的饮马河自上而下细分,有河东的叉沟、南头、李家圪塔、南窑上、车门留(里)、北窑上、西头。河西有上面和后港胡洞。待文革时为备战而建的隶属中国石油化工部直辖的红旗厂一九八九年撤走后,村民买房搬迁才又有了河西驻过部队的营房片和村北头工人生活区的后洼片。那时我们王姓一家都住在一布溜将近二十空窑洞的南窑上最北头,一连六个窑洞从北往南分别是二伯、大伯、四伯家,三伯(大哥的父亲)和我们家同院各一孔窑,还有东南边一渠之隔的五爷家。我们大门外和车门留(里)相邻,从二伯家起直到五爷家出来的路边皂角树处百十来米全是立能能(陡峭)的崖,高低足有十来米。那时的守武可能是缺乏营养,脸色白中泛黄,小鼻子小眼,老鼠牙黑牙根,头尖脖细,脖子当喉结处还有一片烫伤后留下的伤疤。一年四季,除冬季外,他几乎总是赤两片子脚,脚上的茧子老厚老厚,两手也常黑乎乎的,身体倒很结实,跑的风快。还好说好动,常让我逗得歪着脖子“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到了割麦的时候,洪崖村他的大舅金圃就会上来和我一起带着他和他的姐姐海霞,还有二哥家的海容、守军姊妹几个一块玩耍。守武活泼乖巧,是我们的开心果。金圃属龙我属蛇,都是十一二岁,海霞属猪,海容属鼠,守武属牛,守军属虎。那时的小孩都好引(带),我们有时整狗撵鸡,有时板沙活,有时掐嫩枣刺顶做风筝,用拇指和食指适度夹住,嘴一吹,在一片叶子的带动下转得飞快。有时还用高梁秆做眼镜……天干地支到了出事那天,守武大清早赤脚到后院,拿起一块奶奶给的烧红薯后,就一蹦三跳跑了出去。这时搬到李家圪塔下大路边居住的四娘上来赶牛,盘好牛纼,牛走了,她却凝目驻足想起了心事,原因是她又想挪上来住,寻思在哪搭个灶火(厨房)棚合适。此时守武正在皂角树下玩耍,搁平常是不应该出事的,因为这片很宽阔。可正因如此,生产队在这积了个大粪堆,偏偏这时五爷家二十多岁的春明叔和婶子别了别劲(闹矛盾),早早地套上牛车在这里埋头往停在临崖边一米的车上“呼哧呼哧“装粪。四娘家的大老犍也就在这时到了车外守武正在玩耍的崖边……早上放学回来,才从二嫂口中得知守武出了事,哥哥到红旗厂找工人老高要了一辆汽车同母亲和大嫂都去河北(县城)了。听人说:人将出事亲人都有感应,看来并非虚言,在上戈修国防公路的大哥头天晚上就干活不安,晚上更是坐卧不宁,深更半夜便请假徒步往回赶。第二天中午到了县城,正想着给孩子们买些什么,恰巧遇见本村一老乡。知情后的大哥慌忙赶到县医院,守武已经气绝身亡,看着泪人一般的大嫂,大哥心如刀绞欲哭无泪,和二哥轮换抱着孩子开始返程。中途将守武”扔”在了荒凉的洛河滩……四十多年过去了,守武,咋还能记清回家的路?怎么又能摸到迁往后洼的家?如果真的回来了,现在咱一大家都不缺吃不缺喝,你就不要再吃那不变样的红薯了,家中的好东西你就可意的吃。只是一样,千万不要问乎任何人,你应该知道阴阳有别,是不可用语言交流的。有啥需要,就托梦告知。希望你在那边能和你爷你奶们团圆欢聚,相互照应。希望你和咱的亲人们都平安无事,幸福开心!
【作者简介】
三槐后代王书奎,家住洛宁院东村
高中肄业务农桑,打工闲暇读诗文
淡薄权贵和名利,注重情谊与缘份
兴至涂鸦图娱乐,碌碌知命无作为
注:王书奎,网名楚楚,洛宁县涧口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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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