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生裕：父亲节里看大戏

昨天父亲节。我这辈子没有给父亲过过生日，至于父亲节更是没有。我和我的父亲一样，因为没有仪式感，所以，凡事不苛求形式。尽管我专门去看他，但不会向他道一声“父亲节快乐”，没别的，只因说不出口。我的儿子用自己挣的钱给我买了件短袖衬衫，他同样不说只言片语的祝福。
　　盐池人将所有戏剧都称为“大戏”，尤其是在物资交流会上唱大戏，天旱时龙王庙上求雨时演灯影子（皮影戏），表演形式也多是秦腔。小时候在家里听收音机，当我找台时有秦腔，他总是说，好了，别拧了，就听这个。父亲进城只有三个月，这期间我怕他不适应，父亲喜欢听秦腔，我就找秦腔剧院李小雄院长要了几盘宁夏秦腔剧院的碟片。盐池人爱听秦腔，但我父亲没什么文化，我估计他是完全是凑热闹型的，与我会吼秦腔的老三爹相比，父亲根本算不上票友。我甚至怀疑许多唱段他是否能听懂。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弟弟给父亲放了盘传统戏光碟，他坐在电视机前专注地地看。有一折他竟然看得眼泪汪汪。看来，我低估了父亲鉴赏戏剧的能力。

我问父亲，我们到大剧院看秦腔，现代戏《王贵与李香香》？其实，父亲一定想去看，但是觉得跑大老远，专门去参加这个活动貌似洋气了，他似乎有点不自在，说“不去了吧”。尤其是这个“吧”字有点勉强。所以，我还是决定带他去看，我弟弟和小侄子陪同观看。第十五届中国戏剧节的开幕式比较简短务实。我们也有幸目睹了第一位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中国京剧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之子尚长荣先生的英姿，尚长荣先生来银主要是领取中国文联、中国剧协颁发给他的中国戏剧终生成就奖。开幕式之后，《王贵与李香香》正式上演。

《王贵与李香香》是由李季所著的红色革命长诗为题材改编，展现了七十年前三边地区人民走上革命的坎坷历程。再现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悲欢与革命发展中的火热生活。故事中还深刻地揭露了旧农村阶级压迫的悲惨状况，生动地反映了当时农民闹革命的壮烈景象，表现了革命与劳动人民争取幸福生活的昂扬激情。《王贵与李香香》是当代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红色经典。而且人物的原型是在盐池县。但是，怎么才能将它搬上秦腔艺术舞台。说实在，对于现代戏，我一直持怀疑态度，总觉得还是传统戏来劲。毕竟，没有像传统戏那样经过时间的打磨。但是，对宁夏秦腔人我有期待，近年来他们先后创排了《花儿声声》《狗儿爷涅槃》两部现代戏，积累了一些创作的经验，《花儿声声》已获第十三届“五个一工程”奖，《狗儿爷涅槃》也获得多项大奖，我们已倾力申报第十四届“五个一工程”奖，且寄以厚望。宁夏秦腔剧院此次通过创排《王贵与李香香》，希望完成宁夏秦腔经典现代戏“三部曲”的打造。

秦腔是一门集演唱、舞蹈、文学、美术，音乐、灯光等于一身的综合艺术，《王贵与李香香》的编剧、导演、唱腔、音乐、舞美、灯光也是响当当的全国一流水平。该剧编剧刘锦云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原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女一号柳萍也是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而且都参与过《花儿声声》《狗儿爷涅槃》的创作和演出，柳萍是中国戏剧“梅花奖”两度梅得主。男一号李小雄也荣膺梅花奖，饰演李香香父亲的韦小兵是最新的梅花奖得主。而导演张曼君也是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如此说来，台前幕后四朵梅同时绽放。所以，无论从编导还是演出，秦腔《王贵与李香香》的阵容是豪华的。剧中的反面角色崔二爷的形象被演员白大平表演得活灵活现。这部戏里，白大平和李小雄更出彩，如果角逐下届梅花奖，他们或许有一拼。

《王贵与李香香》虽然用传统戏曲艺术形式弘扬优秀民族文化，但是，它在形式上又有所创新，比如将陕北民歌、信天游，甚至快板的形式植入戏剧，而且从结构上说，显得自然有机，严丝合缝。尤其是现场的合唱对剧情背景的交代及气氛的烘托起到了推动剧情发展的积极作用。

我喜欢秦腔的高昂激越，荡气回肠、也喜欢伴奏的强烈急促，雄性与铿锵。尤其喜欢花脸那种“挣破头”“吼破胆”的唱腔。觉得这是一门非常宣泄情感的剧种，唱的人深情豪迈，听的人热血沸腾。“八百里晴川尘土飞扬，三千万懒汉齐吼秦腔”虽然是调侃，我以为在艺术表现上，无论是悲还是喜，秦腔从不克制，相反，极度自由。那从心底吼出的东西在我看来清痰化瘀、清心润肺，足以将剧中人的情感表达到极致。

该剧不仅展示是地主崔二爷的凶恶，更展示了贫苦人的辛酸和无奈。虽然有地主逼出人命、农民卖儿卖女的悲苦，但全剧中，贫苦人的向上精神的一以贯之。青年男女没有因为生活的贫穷而放弃对美好生活美好爱情的向往和追逐。剧中以信天游的比兴手法，以坡上公羊母羊引出塬上情郎情妹，激情歌舞，大胆火热的爱情让我想到的是“苦菜花也有春天”。然而，苦难中的人们却并不沉沦，他们积极追求美好生活，向往美好爱情。尤其是王麻子死后，虽然王贵给崔二爷扛活还债，但他们积极乐观，与李香香井上相逢的那一折最富有真趣。虽然生活是苦难的，但爱情是美好，饮羊井上，少女的羞涩与天真，少男的痴情与直率。王贵的扮演者李小雄在井上寻找香香的芳踪，从开始的带着欣喜踩着脚印到后来扑下身子，用两手款款地恨不得捧起心上人的足迹。极其唯美。崔二爷支走王贵三十里外放羊，一边是调戏一边是利诱，但香香不为所动。

二道糜子碾三遍，

香香自小就爱庄稼汉。

剧中人物革命的坚定、爱情的坚贞，价值的坚守都具有时代意义。崔二爷抢走李香香时，王贵准备去救心上人，但又纠结与自己朝夕相伴的羊群。那种复杂的心情或许只有我放羊的父亲才懂。我斜睨中发现父亲眼里泪光盈盈。

就台词而言，由叙事诗改编的台词许多是原创作者的原汁原味的语言，原诗写得好了，入戏也容易。秦腔《王贵与李香香》剧本的好看也得益于原诗叙事上的成功。虽然是首次上演，但是，秦腔现代剧《王贵与李香香》的大戏气象早已呈现。我坚信，这也将是一场给宁夏文艺带来荣誉和希望的文化盛宴。

本栏责编：白庐

【作家档案】

闵生裕（现被聘为本平台专栏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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