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的烦恼
文:聂传安
你们这几个人今天是准备造反么?
崇政殿上的那个人半睁着的眼睛里全是狐疑与警惕。
他把面前的这几个臣子用带有滤镜的眼光再次扫了一遍。
这串人的年龄呈增幂排列状态。
从左至右,王安石与司马光白面无须,脸上还有不少胶原蛋白;欧阳修、文彦博、韩琦、梅尧臣正值壮年;范仲淹与晏殊两鬓青少白多;而最右边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就是当年曾连中三元的王曾。
相信一千年后人们看到这份名单也会惊呼:个个都是牛人大咖啊!赵祯,你应该是史上最幸福的皇帝吧……
仁宗赵祯的胃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人牛归牛,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不,今天这帮人没准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仁宗直了直身子,以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也想让自己的威严更足一些。
然后他不冷不热道:“有话快说,有折快奏!”
王曾颤微微地往前挪出一步,道:“臣……最老,臣……先说。”然后对着仁宗道:“辞荣知退出尘埃,泽国皆推隐逸才。清世不为王事累,为震西夏再出来。”
范仲淹上前一步,踏地有声。他朗声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我要去河西!”
晏殊则深深一揖。此人十四岁以神童入试,赐同进士出身,一身的富贵气,声音也比前两个柔和得多:“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庆州延州欲徘徊……”
汾州人文彦博保养极好,一副可活百岁的模样。他中气虽足,吐出来的句子却充满女性味:“金屋无人夜未央,独吟团扇倚椒房。辟寒犹待君王意,细腰城上悠梦长。”
家有万卷书的韩琦说话也是文绉绉:“惯恼东风不定家,高楼长陌奈无涯。一春情绪空撩乱,又思西北踏黄沙。”
一副浪子模样的欧阳修此时也一本正经起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我在萧关后。”
人称“宛陵先生”的梅尧臣吟了一首近似于打油诗的五绝:“主人有十客,共食一鼎珍。一客不得食,仗剑西北行。”
年纪最轻的王安石捏了捏好友司马光曾经捡起砸缸石头的小肉手,仿佛是给司马光勇气,又仿佛是给自己力量:“绕水恣行游。上尽层楼更上楼。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黄河空自流。”
司马光的眼神似乎回到了自小而玩的涑水边,但那里已经是别国的土地。于是他悠悠道:“二十八打天下,戒马一生,驰骋千里,只为梦萦……”
忍着性子终于听完了各人的陈辞,仁宗道:“西夏,河西,庆州、细腰城,黄沙,萧关,西北,黄河,还驰骋千里……你们到底想干嘛?说人话!”
王曾小声道:“其实大家想去守边……哦,不,去支边,去抗击西夏,报效陛下。”
仁宗道:“这段时间西北边没啥事啊!”
范仲淹道:“戎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仁宗小眼睛一瞪:“那需要都去吗?”
众人小心脏一缩。
“就是,”只见王安石转向王曾,“大人,你比我爷爷都大,马上就可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又何必去边地喝黄沙呢?”
司马光连说“对对”。
王曾道:“守边,人生难得的经历啊!履历上没有这一条我都不好意思说曾在官场上混过。介甫、君实,你俩还年轻,机会多多,就别跟老夫争了!”
范仲淹道:“两个王大人一老一少,老的就要退休,少者来日方长,而我等中年正是人生最要紧处,最需要去边地磨练。晏大人,你说是不是?”
小他两岁的晏殊连连点点头。
这时,站在旁边的欧阳修、文彦博、梅尧臣、韩琦也你一言我一语加入了战团。
于是仁宗眼里似乎全是不断张合、吐沫飞溅、散发着不同味道的嘴巴。
他的头有些痛。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天刚刚透出风声,说想成为参知政事(副宰相),就必须要有守边的经历……
没想到就有今天这么一出。
他暗下决心。
要把这几个人贬至千里之外的祯州(啊呀呀,这个“祯”字明显犯的我赵祯的讳啊,是不是要改名字了……)
不让他们当州官,而去当教谕。
支边难?看看有没有那里的支教难。
成为参知政事难?看看有没有那里的评高级难……
(附:本文纯属戏作,切勿作真。文中诸子虽都历仁宗朝,却分别处于仁宗的前中后期,有些人并无交集。文中附诗词除司马光之外,余人之最后一句都有篡改,得罪。仁宗的那项政策也为杜撰,如果是真的,那才诡异。参知政事是能力与尊贵的象征,而支边的机会则寥寥,且不由臣子作主。把本来就不多而又不能由自己把握的东西做为臣子进阶的必需品,实荒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