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由我当马骑、厮咬、揪辫子的大姐呦/柴胡

文/柴胡
我2017年9月14日遇车祸,一脚迈进阎王殿的时候,一字一顿地嘱咐儿子:
“不要忘记大姑姑的恩情,没有大姑姑就没有你。”
4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计划生育“国策”最严格的1981年,春节后村里组织育龄妇女妇检,妻子怀上了第二胎。我第一想法,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儿,但是领取了独生子女证,就要执行国策去引产,打掉第二胎。否则,我会被开除公职。
当时对付超生的口号是家俬多大罚多大,罚得下辈子不得好过,有党撤党,有职撤职。超生者就是新时期的“四类分子”。
母亲说什么也要个孙子,她说:
“祖上积德,肯定“先花后朵””(先养女儿后养儿子)。母亲和我大姐不容我做主,将妻子藏了起来。藏到上海姨娘舅舅家,村里的“计生追逃突击队”追到上海。逃到崇明岛上的叔子家,还是不安全,追逃突击队早把亲戚关系的地址摸得清清楚楚。后来,大姐和妻子藏身于一条小鸭船上,躲到建湖的荡里。鸭船上放个瓦锅箱子,用蕃瓜、大麦片度日如年,风餐露宿。白天,骄阳似火。晚上,蚊子大把大把地直往身上洒,叮咬得遍体鳞伤。
姑嫂俩坚持了五六个月,实在熬不下去了。七月初九,请老姨奶奶的婆婆(老接生婆)扒衣口,生下了一个三四斤重的毛团子。老婆婆摸摸毛团子腿档说,碰手呢!我一听知道是个“带把”的儿子。
就是这个七个月就被强行带到人世间的三天才睁眼的毛团子,一晃40年过去,长成了1.80米的大高个。大学毕业后,成了江苏荷仙集团一名出色的销售经理,去年又自筹资金办起了扬州品灏食品有限公司。
如今,我的孙子也快读高中了。可以说,没有大姐,就没有我儿子、孙子。
大姐,名王凤,属虎,1950年生,在家排行老大,比我大七岁。因为要照顾我,没有上过一天学。
大姐七八岁就背我出去玩,我经常将她当马骑,在背后咬她,打她,还经常拽她的小辫子。
1958年吃大食堂,那年我虚三岁。父亲带着二姐去安庆逃荒,食堂的樊会计说再不叫我爸回家,一碗粥都没有!他每顿只给我们母子三人一碗粥,大姐一口也舍不得吃,端回家全给我吃了,她们全吃野菜。
大姐18岁,父母说为了以后好就近照顾我这个弟弟,将她嫁在了本庄。父母还真有先见之明,大姐婚后至今,还真的给了我很大的照顾。
大姐结婚后,她公爹是生产队长,生活条件比我家好,经常带米带油回家。我每次没吃的,没钱买铅笔买橡皮了,就盼大姐回家。过不了两天,姐象知道似的,送米送钱回家。
我问姐,你“偷”东西回家怕不怕公婆发现了,与你吵架?姐说:
“不要紧,可能他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我听了大姐的话,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原来大姐结婚那天,我还讹过人家四块捏锁封子的喜钱呢!那天,要我这个小舅子捏锁,伴娘用红纸包了个捏锁封子,我打开红纸一看才6毛钱!说什么也不干。我说:
“不给4块钱,叫别人捏这个锁!”
伴娘说,别人不能代替兄弟捏锁,兄弟的手是金手。我说:
“既然是金手,就给四块钱!”
伴娘只好回去要钱,可是只要来了两块钱。二块六,当时的捏锁封子确实不少了,可我坚持没有四块钱坚决不捏锁。
我当时害着一个心病,要买支金芯钢笔,去供销社看过几回了,要四块钱!
不给四块钱,小舅子不捏锁,新娘子带不走啊!伴娘无奈,又回去要了两块钱,最后给足了四块钱,我这个“金手”才捏起了大姐喜箱子的锁。
现在,我想起来惭愧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儿子结婚成家后,在县城买了房子,我们也和儿子住到了县城。大姐隔三两月都要拎着小公鸡、鸡蛋和韭菜、青蚕豆、黄瓜等时令蔬菜来县城看我们。
我食道癌术后,住县城不习惯,回老家后全是大姐服侍我。六七八三个月,大姐夫张长鱼,大姐每天早上一碗长鱼面端到我面前。水稻搁田后不张长鱼了,大姐为了让我继续吃到长鱼面,预先将长鱼储存到冰箱里。
那年,我吃了大姐半年的长鱼面。如果说我的命大,九死一生,还真的要感谢大姐这半年的长鱼面!
俗说,“宁做头窝狗,不做头窝人。”
大姐在我家排行老大,四岁就带妹妹(我二姐),七岁就背我到处玩,十四岁就就跟着妈妈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家里有吃的先尽弟弟,有穿的先尽妹妹。人家做衣服都是“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归老三,”我们家恰恰相反,新老三(我),旧老二(我二姐),缝缝补补归老大(大姐)。大姐经常饿着肚子去生产队栽秧薅草。
大姐可能是在家做姑娘时吃的苦太多,结婚后不断与病魔做斗争。
记得那年夏收夏插开始时,大姐病了。她两条腿拖不动,食欲不振,两眼眨黄,泪汪汪的。我二话没说,不顾自家栽秧,把姐带到县人医看病。
大姐这个人心态好,记得那天在去县城的汽车上,她说:
“舅舅!要是没大病,我们姊妹俩也坐坐城里的大饭店,好好吃上一顿!”
到医院检查,大姐得了黄胆肝炎。当天我为姐办了住院手续。大姐说她生活能自理,叫我回家忙栽秧。
大姐出院后,不知是没有好好休息,还是传染,没几年,黄胆肝炎复发。当时我们陆家沟有三四个青年人得了黄胆肝炎,都到射阳湖镇廖渠村一个叫陆干元的老中医那里讨中药,大姐吃了一百多贴不见好转。我在油坊头丈母娘家听说建湖的孟庄(距油坊头20里水路)有个医生,用祖传膏药贴手腕,能治好黄胆肝炎。我撑船把大姐和另外三个患者送到孟庄。先后去了四次,换了四次膏药,还真的把黄胆肝炎治好了。
大姐病好后,三个儿女渐渐大了,生活压力也大了。农忙种田,农闲捞鱼摸虾挣钱。冬寒天,夫妻俩撑一条小水泥船拖虾。夏季,大姐夫张丫子。后来分田到户,又去山东、崇明张丫子,捞鳗鱼苗。
大姐婚后分家窝居在两间顶头舍子的锅屋里,参加生产队劳动之余,起早贪黑挑土垫房基,花了三年时间砌了三间茅草屋。分田到户后又砌了三间空心斗(砖头站着砌的空心墙)瓦房。两千年后又翻盖砌了实砖墙的五间瓦房。
大姐婚后三次建房,把三个儿女拉址成人成家后又病了。那年60岁,经上海长海医院检查确诊为肝癌。
那天大姐差点下不了手术台,麻醉后心脏骤停,抢救后,长海医院专家谢绝了手术。
无奈,我把大姐转到解放军八二医院,请医院副院长(亲戚)帮忙,给大姐治病。后来经专家汇诊,选择了介入法治疗方案。经三次介入、五次化疗,历时半年,大姐痊愈出院。
八年后,也就是去年,2020年春天大姐肝癌又转移到肺。还好,化疗了四个疗程后检查,肝肺肿瘤消失了。
肝癌本就是死症,何况又转移到肺,大姐能逢凶化吉,至今我也弄不清楚,是医院检查诊断出了差错,还是大姐心态好,好人自有好报?
大姐现在享福了。女儿嫁鲁垛镇陶林村,女婿是村党支部书记,外孙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两个儿子分别在县城和乡镇买了商品房,孙子孙女都到县城读高中了。大姐老俩口住老家,大姐夫农忙还找点零时工做做,挣点零花钱。大姐在家种菜养鸡,洗衣做饭,还经常打打小麻将。
愿我的大姐健康长寿!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