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从纽约到华盛顿,从旧金山到洛杉矶,从社交平台到街头巷角,有个声音在急速发酵。“我必须警告你们,内容叫人不忍直视。”(hard to watch)亚裔男性在被完全制服后,脑袋仍被持续拳击长达26秒,其间,黑人男子对其实施锁喉(一种格斗擒抱术)。最后,黑人男子夺走(疑似)苹果产品包装袋、离开未见慌张。此时亚裔男性呈现昏迷状态。当她走在人行道,一名大高个突然迎面走来,将她踢倒,一脚射向后脑、又淡定走掉。当你在屋里发现两只蟑螂,说明屋里已有不计大小的成百上千只。这种蟑螂——源自种族主义的“仇恨犯罪(Hate Crime)”,据美联社统计,(从去年三月)截止今年二月底,针对亚裔的口头和人身攻击超过3000起。一个91岁的华人男性走在奥克兰市唐人街,被从背后猛推,重重栽倒。一个36岁的华裔男子回曼哈顿唐人街途中,被一把20厘米长的尖刀从背后刺入。
△ 躺在案发现场的一双外科手术手套
今年二月,一个61岁的菲律宾裔男子在上班路上,被人以锋利的美工刀在脸上划开一道长口。
△ 那天是二月三号,星期二
其恶劣程度,Sir想特别指出——并非“亚特兰大枪击案”几个字可以概括。
△ 亚特兰大警局在3月18日的推特声明
Stop Asian hate. Stop it now.
除了开篇提到的陈冠希、吴彦祖、吴卓珊,包括刘玉玲在内的好莱坞亚裔明星们也纷纷直播连线,联名号召团结。如何让我们的团结抵达更深的地方,才是我们应该深思和追问的。这场巨大以仇恨之名(Asian Hate)的不公义,并非始于今天。而按美国律法,仇恨是一项重罪(Hate Crime),是可用于罪加一等的buff。
仇恨罪是一种偏见导致的犯罪。当行凶者因为受害者从属于某个社会群体或种族,对其实施伤害,他就犯下了仇恨罪。
熟悉美剧的你们或许不难联想到经典美剧《绝望主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故殴打同志,你就涉嫌以种族、信仰、性取向驱动的人身攻击和殴打的仇恨罪。但今天在美的亚裔更不走运,他们被无端伤害了,但伤害人极少被以仇恨罪起诉。
△ 来源:TheNewYorkTimes
旧金山的青天白日下,先后袭击83岁的越南籍老人、76岁的广东籍华人老太,前后相隔不过几分钟。三家按摩店,八具尸体,其中六名亚裔女性(含两华人)。结果,枪手罗伯特·艾伦·朗恩仅以八项谋杀罪被指控。对此,副警长查尔斯回应,本案警探没有做出此类决定。
△ 来源:TheNewYorkTimes
但当你把时间拉到更长、更远,你不难发现,今年纽约关于亚裔仇恨的报案超上千起,可以仇恨罪起诉的,有且只有一个人。急于掩盖罪行的,不仅是犯罪者,还有那些不敢揭露犯罪,害怕被罪人报复的围观者。关于施害方,媒体报道最迅速、最具代表性的是NBC。3月16日,惨案发生,次日(17日),NBC披露的信息就很详实。“凶手”的辩白,一支枪扫射按摩店,是为戒断“性瘾”。是的,和大多数欧美男性一样,他们看亚裔女性透着同一层滤镜——
△ 《尖峰时刻2》
他这段的人生轨迹是,在当地念的高中,毕业于2017年。最高能的一幕,亚特兰大警长在媒体披露会上的首次发言,像是把大众对凶犯的认识拉进私人共情。“昨天(案发当天)是他人生中顶不顺的一天,就去干了那事(杀人)。”75岁的何姓老人(Pak Ho),清晨散步途中被抢劫、推倒,送医当天宣布脑死亡。华盛顿邮报的用词是,“那个攻击者”,“不知姓甚名谁”。然而Sir更知道,将新闻的优先级放在哪,一定也取决于新闻人隐秘的偏好。“顽固的暴徒”、“攻击者”、“那个满腹仇恨的人”,如果种种新闻关键仅仅以这样模糊的字眼带过,那我们当然有必要担心,那些更秘而不宣的利益。我们需要报导出来,是谁在犯这些仇恨罪行。拉丁裔也好,黑人也好,白人也好,请让我们知道。3楼:好笑,嫌犯是黑人的时候,媒体拒绝提他的肤色;白人的话,就五秒钟提一次,不双标吗?白人至上是传统,黑人平权是趋势,那,白也不够白,黑也不够黑的亚裔,就成为人人可捏的软柿子。那,白也不够白,黑也不够黑的,是不是就成为任人宰割但有教养的猎物。比如,今天评论在美的亚裔,一个众所周知的说法是:“模范少数族裔”。
△ 标语:不是你们的模范少数族裔
因为亚裔人通常是良好的少民族裔,他们安静、勤劳,通常受过高等教育,以家庭为重。他们不会动不动抱怨,抗议,他们甚至有可能被耍了一巴掌,还把另一边脸让给你。唐(马赫沙拉·阿里 饰)是个从小接受高等教育,也掌握了高等艺术(钢琴)的黑人。
对他的赞美,不过是借他向另一种肤色、另一种阶层的恩赐。当一个下等人只能活成像上等人想象的样子才能获得尊重。他拥有的上层身份的地位,其实也是对另一种肤色、另一种阶层的附庸。你说今天“模范少数族裔”真的是赞美吗,还是某些人借赞美巩固传统偏见,借赞美逃避责任,借赞美无视不公。
△ 从上至下,章子怡《尖峰时刻2》,刘玉玲《霹雳娇娃》
△ 事发按摩店,招牌上写着“年轻亚洲人”
《州议员称亚裔美国人从未遭受歧视,他后来道歉了》。在Sir看,这几句话,满满勾兑利益,和与利益共谋的歧视和算计。如果亚裔仇恨只是一纸空谈,那对亚裔再多赞美,也不能阻止犯罪的发生。如果亚裔仇恨能真正落到实处,对最无脑的凶犯,是不是也会迟疑。伤害菲律宾裔Noel Quintana的凶犯,至今仍未被以仇恨罪起诉。就好像他已经无数次得出同一个答案,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他沉默片刻,嘴角抽动,大拇指死死摁住眼角,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嗯……我没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