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呆子的故事之--淌过悲伤的河流

淌过悲伤的河流

亲爱的呆子离开人世245天了。

我正在经历人生最悲伤的一段旅途。许多的关怀，也有许多的不理解。还有这样的话：“百日都过了，你还想悲痛多长时间？！必须走出来了！你不能老是这个样子！”

这些话让我更加难过。

常常给梁郁打电话，需要她的慈悲和智慧帮助我度过艰难的时光。那天，对她说：“也不知为什么，还是会突然难过得不得了，我拿自己也没有办法。”

她说：“你这是在受难啊！不要逼迫自己，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样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正在难中的人得到了理解和体谅。

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想不起来。有一个目标，要完成与呆子相关的所有事情，安顿他，再安顿自己。还有我们数以百万字计的邮件往来，许多的交流，他的摄影作品，他的文字，那些于我都是最宝贵的，需要整理出来。

没有他了，就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了。

不知他当初是否明白这一点。

有一次，他曾怒道：“没有我，你更好。”正如大哥对他的了解：“这小子关心的话常常会用发脾气的方式说出来。”我知道，他是说重病的自己连累了我。可他是否知道，没有他，我的世界就坍塌了。他那么懂我，懂爱，懂生活，而他对于我的意义，他是否完全明白？

他说过很多话，好话和坏话。这些日子，我的脑海里突然会跳出他说过的某句话，就难过得要命。

他说：想想真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的痛惜你，还专门欺负你。

他说：你快走吧，后面有一万个富婆等着呢。

他说：你是表面上坚强，里面其实是恐惧，你有太多的恐惧，只是自己不知道，你把自己都给骗了。

他说：你会人财两空的。

他对自己的病有信心的时候，一再摇头：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用手势和笔表达：有话要对你说。

关于最后的时光，他说：给上师打个电话，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最后的时光，他还嘱我：多行善事。

……

他从来没有说过，没有他了，我该怎么办，没有安排过我的生活。他好象完全不担心我，相信我能处理好一切。

其实，我不能，我做不到，他知道我并不坚强，他知道的。

是的，我失去过很多，那些失去都不像失去他那样带给我巨大的空与痛。这才知道，他在我心上的份量有多重。他知道吗？

那是不能活，又不能不活的痛啊！

认识他之后，娘家人就说过：“你们俩真是绝配，虽然都是毛病不少又挑剔的人，可是，他只有找到你，你也只能看上他，换一个人都不可能。”

妹妹说：“二姐，别说你不爱他，任何时候，从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你有多爱他。你那么生硬的一个人，一看到他就化了，眼神里全是爱呀，立刻变得那么温柔。”

我们闹别扭的时候，我说：“哼，不要他了，真气人！”

小弟就说：“得了吧，你不可能不要他，他是你的精神支柱，我们都知道。”

回看我们多年来的合影，从相识之初，到生命最后的几年，那些镜头里的笑、深情的注视和幸福的神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甜蜜，是藏不住的爱，那是无法表演也无法掩盖的心情。后来，我还以为他不爱我了，看了照片，才相信自己是错了。

早早的，他就开始叫我“老伴儿”，我觉得自己没有老，不肯答应。现在明白，他是想和我白头到老，他是希望自己可以活到很老很老。他愿意活着，活到垂暮，我不愿意。他常常说自己会活到79、89、99，我只求他一件事：“亲爱的，让我死在你怀里吧。”他慷慨应允，说：“没问题，我答应你！”

他答应了，我也安心了。他虽然多病，我总相信，在他身上会有奇迹，他是那么坚定的有信仰的人，我不照常理去想他的事。

无常来时，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自己正在淌过悲伤的河流，只是不知道这河流有多深，有多宽。

亲爱的，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的，我需要你！

(2016年10月17日文)

有时候会突然悲伤得不得了，一股伤心冲进来，整个人就被淹没了。我拿自己没有办法。

呆子的大哥说，聪明人就是很快能放下旧人开始新生活的人。

我知道自己不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