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寒 || 秀市新街徐家:觉溪名宦徐经孙

公元924年,山道弯弯,一行人马长途跋涉抵达潘桥觉溪(角陂)。四望山峰连绵苍翠如碧,徐全长嘘一口气:“终于回来了。”从宜黄涂宅到富城乡(今丰城秀市)上居坑,至少一百公里,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他们不辞艰辛扶柩前行呢?
徐全生于公元871年,出身官宦之家,祖父徐韬(826-897)是侍御史,大伯徐晁是侍中郎,二伯徐晸作青州北海令,安家于彼,叔叔徐旵居住中结……然而时逢末世,一场波及唐朝半壁江山的黄巢起义,使得人心惶惶而流离失散。父亲徐晟(858-909)排行老三,不得不避难抚州宜黄涂子舆家,易姓为涂入赘存身。徐全牢记父亲遗言,直到这时才如愿将父母安厝在祖父坟侧——喜源坑,这儿离上居只有几十步。徐全有五个儿子,老大徐郧留在宜黄守业;老二徐陵继承觉陂家业,老三徐鄩从觉陂迁居吴塘(白土),老四徐邠分庄张巷上泽,卜居南兰,老五徐安阝分庄杨源后居栗塘。徐姓在丰城瓜瓞绵延,开枝散叶,后世奉徐韬为丰城觉溪徐氏鼻祖。
今天的觉溪,早已沉落在烟波浩渺的含秀湖底。整个湖区群峰连绵,谷壑尤美。历史上这里曾经蕴育了丰城三大望族:骊塘甘、同造孙与觉陂徐。骊塘甘最早,形成于五代十国时期;同造孙最晚,兴盛在明代;觉溪徐则在宋代。这儿山连着山坑连着坑,风景绮旎,农田灌溉时,山民因势筑陂引流,陂多而小形成角陂,每一陂都有特别名字,诸如白竹陂、白鹭陂、乌头陂等等。当年徐韬建有角陂亭,南唐进士骊塘甘从矩赠诗:“水秀山明萃角陂,徐君于此拓鸿基。试观侍佐唐朝署,秩秩簪缨似昔时。”徐家旧址门前有一条小河叫觉溪,现在水库堤坝东端是天宝山,顺天宝山脚向南翻过山头就到徐家,村南则是五雷山,山上有座娘娘庙。村后独孤山与同造孙毗邻。坝西有观音阁,转进去可以看到骊塘甘从矩将军塑像,再由此通向鹿岗。
1958年兴建潘桥水库时,徐家迁出老址,搬到十里之遥的新街村,与社前、桥门、漭塘、黄家等相邻。上年纪的人依然记得老村旧巷、石人石马、牌坊匾额等情状,“九十九个坑,九十九坑水,还有九十九个陂”。每个山头都有故事传说,每个角陂都有深情记忆,然而陵谷沧桑,众水归一,往事随波,而今湖面惟余一份静谧。
徐家村距新街墟一里左右,相邻小村连成杂居形式。从漭塘村绕进去,一座崭新的觉溪徐氏宗祠富丽巍峨。早前成排的移民建筑已渐次换成了新式洋房。老基解放前曾遭受日本侵略者洗劫,人口并不多,如今发展到一百五十人左右。村中正在改造,紊乱中孕育新的气象,尤其是人家墙角几树梨叶枝头、地上斑斓夺目,惊艳了时空。“江山摇落处,寂寂故园秋”,老人们正安然享受午后的太阳。
从觉溪徐历史繁衍发展来看,老宅徐陵一支宋代便人文鼎盛。如徐子固恪守孝道世袭孝子。徐升登宣和年(1120)进士,主万载簿时,县域窘困,垦田六千多公顷,改变境况,迁旴江丞,分兵捣匪巢擒贼师,遣散余党,后知靳州罢官,归来不持一钱,夫人都面有菜色。徐伦中庆元五年(1199)曾从龙榜进士,安贫笃学,文章有唐宋名家风格。徐洪以文行赐进士,授余姚县尹,上任之初,浙东汤思泰反叛为冦,徐洪颁布条令,百姓得以安定;升为柳州知州,当地民风剽悍颇有蛮夷之风,徐洪大兴学校以文化之,官升文华殿说书为户部郎中,最后归隐柳源,莳花种木,晚号柳源居士。
这期间,还有一位杰出人物,他就是徐经孙。徐经孙(1192—1273),字仲立,因开门见山,山又方正,所以取其寓意,自号矩山。徐经孙少年聪慧好学,闻道求师,听说附近临川连珠岭上的连珠寺内,槎村仙宦世家范脉三兄弟曾在此修练得道,于是前往寺内静心读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梦见与其互为师友,石室中得锦囊相赠。尔后连珠寺三仙也获得宋室、明室敕封,此是后话。
公元1226年,徐经孙登王会龙榜进士,授浏阳主簿。管辖地带潭州县部上交牙商捐税,有人告诉他,朝廷刚刚下令颁布实行会子(南宋发行的纸币),如果把牙契税全用会子取代,晚点上交就可以获得一笔巨大财富。但是徐经孙说这些钱从保司里取出,又在公库发行,这么做外欺百姓内欺自心,第二天清晨就把牙契税全部上交。作潭州通判时,深得知州陈韡 (wěi)器重。后来徐经孙升任闽地安抚使时,陈韡居家,有亲戚违法不逞,便挑拨徐陈关系。陈韡出任知州后挟私怨恨,弹劾通判连带扯上徐经孙,说通判将府库财货全盗走,最后通判被罢免,徐经孙亦降官。徐经孙上奏政事堂告以真相,理宗赵昀非常生气,指令宰相说陈韡老糊涂马上罢免。徐经孙又求情:“我是陈韡门生,前为公事,如果陈韡因此获罪,那别人怎么说我?”于是请求让其自寻台阶申请退休,可见胸襟坦荡。
徐经孙不畏权贵谏言尽责,任监察御史时,弹劾京兆尹,名臣厉文翁说奏疏暂且留下以辨伪,徐经孙当即出门,连皇上派使者也追不上。后任太子詹事,做太子老师教导三年,讲述经书要义,随时随地点拨启发。太子入宫将内容一一禀告皇帝,深得嘉许认可。景定三年(1262)春雷滚滚,皇帝征诏求谏,徐经孙奏对,说三年来进言者以套话为主,有抱负者以揭发为戒,忠诚正直之风深受压抑,这是上天借打雷以示警告。真是切中时弊,用心良苦。
其时,贾似道为宰相,权倾朝野,议买公田以省粜运,朝臣敢怒不敢言。徐经孙则逐条陈述,得罪贾似道,贾似道便指使御史舒有开上奏弹劾,罢免徐经孙,授端明殿大学士,免职回家。著作郎陈著亦上疏论贾欺君刮民之罪,同样遭到黜免。公田官陈茂濂为徐经孙举荐,闻之弃官而去,时人并称为“三烈”。身处浊世,徐经孙清正坦荡,立朝有节,位高权贵亦不治产业,身后潇然,品格受人敬重。徐经孙闲居十年后去世,赠金紫光禄大夫,爵丰城伯,谥文惠。秀市善坑熊朋来为徐经孙撰写墓铭,评价其“身在乌台不惧得罪权贵,身在鸾台不惧得罪近侍”。
徐经孙曾在槠山龙泽修建讲学尊贤堂,潘桥坝西岸建有观音阁,临川连珠寺作佥书、修五里礴石路、牌位奉祝,修两髻山寺……万历年间十一世孙徐鑑巡按福建,翻检诗文,辑录五卷残稿为《宋学士徐文惠公存稿》。徐经孙有三个儿子:长子徐思沈知饶州鄱阳县事,次子徐思训知赣州府赣县县事,幼子思谊为杭州检点所提幹,个人洁身自持,流芳千古。
或许徐经孙留下的觉溪八景诗可以让我们脑补昔日山中景象:“飘萧鸥鹭群,淅沥孤蒲晚。云断山月明,新泉落前涧。”夏日骊塘,一场暮雨潇然淅沥,山月朗照泉水飞落,心清神爽。如此钟灵毓秀地,风声雨声更兼书声,“林馆碧溪阴,弦歌杂灯影。夜分犹吾伊,学海在人境。”一支独秀不是春,他们结社赋诗东源:“诗家在东皋,鸡林价争售。作者复几人,风月三千首。”苦心人天不负,鳌头秋风可寄托心曲:“西风吹石岐,鳞甲起深辙。借问去来人,谁是骑鲸客。”哪个读书人不曾怀揣济世梦想?只是世间正道从来沧桑,俱往矣,数风流人物,看取后来人!

资料参考《徐氏合修族谱》民国丙寅年版

衷心感谢新街徐家徐美英先生提供帮助

根据《丰城文旅》原创首发文章精选整理,由江西高校出版社正式出版的《丰城传统村落》(第一辑),是一部记录丰城村庄迁徙沿革、姓氏源流、历史人物、历史文化、掌故轶闻的百科全书,也是一部传承家学渊源、家风家训、传统文化、精神图腾的文化典籍。本辑共收录80篇文章,内容涵盖全市32个乡镇(街道),图文并茂,具有较高收藏价值。现仍有部分存书,有意收藏者请在《丰城文旅》微信公众号后台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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