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邯郸冬至夜思家

忆江南词三首

白居易(唐代)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白居易|邯郸冬至夜思家


白居易的诗歌除了“老妪能解”的“三吏”、“三别”等等诸多,也有特例如《花非花》的云里雾里,语焉不详,“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杨慎独爱其《花非花》一首,茅瑛也说其语甚趣。

人生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除了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首虚虚实实,朦胧缥缈,感慨流水现世的文字,其实为妓女而作。唐宋时代旅客招妓女伴宿,都是夜半才来,黎明即去。白乐天早已习以为常,可能只有面对这些青春娇艳的肉体,才能暂时抵消“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带来的落寞。

中年的白乐天在官场中受了挫折,“宦途自此心长别,世事从今口不开”,诗人们的心事大如天,好像亘古如此。这样的男欢女爱,譬如朝露,吟咏的欲念,唱出的是欲望,真得绵绵无绝期。所以往事虽美,却如梦如云,不复可得。

大概不同年龄的冬至日,白居易写了数首感怀之作,逆旅之中,除了寒冷还是寒冷,两个人的取暖,温度的消逝,意味着更大的一波寒冷逼近。类似那首《冬至宿杨梅馆》,行行重行行,老矣的白乐天独自噫叹,人生疏忽,白驹过隙,不过谁不是远行人呢?

十一月中长至夜,三千里外远行人。若为独宿杨梅馆?冷枕单床一病身。

岁月忽已晚,思念这东西,不期而至。1959年在庐山的毛先生,曾书写《琵琶行》全文,批注“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在天涯”,同时也对这种诗者与琵琶歌妓平等想通的心绪,艳羡不已,称白诗的高处便在此处。

流寓江州是白居易的人生拐点。从此,由“兼济天下”,迅速而全面地转为“独善其身”,决心做到“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这次一退,就远离主流官场数十年,就此“吏隐”起来。

闲适之后,用着管家的俸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筑起草堂,交游与僧朋道侣,貌似与世无争,恬淡寂静,当然亦有白居易《追欢偶作》中写的不堪龌龊,“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意思就是,家里的家伎十年间换了三次,三年多就嫌她们老了丑了,又换一批年轻的进来。

诗人们皆是超智慧的矛盾体,而且合二为一,浑然一体的特别自然。冬至夜怀湘灵大概就是白乐天深夜的时候勾起往事,想起少时两情相悦,青梅竹马,被母亲阻挡,终未娶回的邻家女,这种心悸只有沉迷在黑暗中,聊以自慰。

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似乎能窥见鹤发童颜后面的洒脱,并不那么清爽。即便白居易71岁彻底结束39年的官宦生涯,好似成为不穿袈裟的僧人,袅袅煮茶品茗于山林,与好友佛光溯流击水,悠悠泛舟,这也挡不住人生苦短的挣扎。

写的最通俗易懂,毫无遮拦的《邯郸冬至夜思家》,宋人范希文在《对床夜语》里说,白乐天“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语颇直,不如王建“家中见月望我归,正是道上思家时”有曲折之意。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不过冬至那天,极为寒冷,诗人几乎都在旅舍驿站之中短宿,比起漫长无垠的黑暗,思绪的辗转,遥不可及。香山居士晚年,向佛甚笃,莺歌燕舞,影音斑驳,迷离皮囊,忆江南遂成了昔年往事。

 【 插画:顾迎庆(中  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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